再仔细看去时,其人那如鬼的面容之上,嘴巴处似乎已经因为牙齿的全数脱落而干瘪满是皱褶,进而须发皆去,展露出来的皮肤之上,满是岁月销蚀而过后的斑驳与陈腐的痕迹。
远远地看去时,唯见得那一双浑浊的眼眸,仍旧灵动的看着那悬照的丝绢帛书,好似是在一点点从无到有的欣赏着楚维阳那形神的本质。
昏黄浊世之中,罡风汹涌兜卷,搅动着那清瘦身形上所披着的僧袍若幡旗也似猎猎作响,进而,老禅师的手中,已经有着三根线香捏起,袅袅烟尘蒸腾,似是要朝着那丝绢帛书灌涌而去。
也正是在那丝丝缕缕的烟尘即将要落向那丝绢帛书,当那真正的《钉头箭书》之神通,要避无可避的落下,真正去考验着楚维阳在死生之间的避劫手段的时候。
这电光石火之间,真正石破天惊的怒吼声音,从世外传来,从那真正厚重而几乎无人涉足的浑厚雾霭之中传出!
进而,那若山岳也似的青狮之上,是耄耋老道天炎子的身形显照的顷刻间,手中的青铜灯盏便已经高高的扬起。
轰——
霎时间,那豆大的灯焰骤然间膨胀开来,汹汹若大日真阳也似!
那骤然膨胀的真阳烈焰之中,是真正赤红颜色的焰火汹汹燃烧,仿佛被天炎子所托举着的,并非是甚么焰火,而是真正的万丈红尘。
进而,像是真正携带着万丈红尘的力量一般,耄耋老道将之高高扬起,并且在顷刻间,悍然砸落下来!
而也正是在这顷刻间,伴随着那汹涌风暴的席卷与纠缠,那一缕即将落在丝绢帛书之上的烟尘,终是在万丈红尘砸落的风暴之中,骤然间烟消云散去。
这一刻,连带着那丝绢帛书本身,以及其上属于楚维阳的形神气韵,也骤然间在这顷刻间,于震动与摇曳之中,变得朦胧模糊起来。
同样的,老禅师那分明已经虚虚地扬起,手中捏着线香,正要朝着丝绢帛书方向遥遥一拜的诸般动作,齐皆在这一刻顿住,并且彻底消散了去。
一切仔细看来分明是酝酿了良久的谋算,在这顷刻间,似是尽皆功亏一篑。
进而,老禅师偏头看向那趺坐在青狮之上的身形。
古昔年时以《钉头箭书》既定的前因,在这一刻终是贯穿了岁月与光阴,成为了今日引动诸般大运的苦果。
但是电光石火之间的连番惊变,原地里的老禅师却未曾有着分毫的神情变化。
好似是驻世过于良久,那真正的岁月光阴的力量洗刷而过,已然将老禅师的七情齐皆消磨了去。
他直直地凝视着耄耋老道,似是要从其人而今那磅礴冲霄的丰沛气血之中,感受到同样岁月光阴的变化,进而依循着那样的变化,老禅师似是要看到古昔年时的九天盛景。
好像也正是思量到了这个,终于,闪瞬间,老禅师那浑浊的眼眸之中,真切的有了明晰的情绪波动变化。
进而,那真正苍老到极致,甚至有些含混不清的声音,从老禅师的口中宣出。
“老衲以为你去追杀策星山一脉的小娃娃去了,便想着要放你一条生路。”
“可你为甚么要折返回来送死?”
“汝是甚么时候感受到老衲还活着的?”
“不重要了……”
“九天崩灭,九天崩灭了太多太多年了,为甚么,如你我这样的老朽,还能活着?”
“你不该跃出这道死生的藩篱,若是以凶兽之躯,懵懵懂懂再开一世新生,该多好……”
“老衲该死,你也该死,可是老衲运数尚还未绝,那今日,便送你再往生灭轮转去!”
“莫要再跳回来,碍人眼了!”
“佛言:应作——白骨——如是观!”
话音落下时,极尽璀璨的净土道场从鎏金佛霞的映照之中,显现在了老禅师的背后,那层峦叠嶂的无上巍峨大势之中,仔细看去时,那不是山岳。
那是累累白骨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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