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公公被带了下去。
林云嫣取出袖中帕子递向徐简。
上好的丝帕,绣了两朵牡丹,还带了她平日里常用的香料味道。
徐简却没有接,用搁在大堂几子上的旧布团擦了擦手。
让那内侍的口水弄脏帕子?
不能这么暴殄天物。
万塘见这厢事了,正招呼手下送些茶水过来润润嗓,扭头看到这么一幕,没绷住嘴角,乐笑了。
要不怎么说年轻小夫妻们讲究呢?
不似他这种老夫老妻惯的。
唉!
辛苦一晚上,衣裳全是灰。
回去又要被老妻念叨了。
万塘暗暗摇了摇头,清了清嗓子:“国公爷、郡主,今晚上能抓到此人真是大收获,我们辛苦这么多天,没有白忙乎。
不瞒你们说,我先前担心坏了,就怕晋王一伙人早就跑了个干干净净,我们一人都抓不到。
一来交不了差,二来怕他们卷土重来。
现在么,算是开了张。”
“怎么能都白忙呢?”徐简道,“不过,今晚的主角不是他。”
万塘闻言一愣。
什么意思?
这太监还不是个主角?
掌握毒方的是他,毒杀定王爷以及永济宫里那位的凶手等于也就是他了。
结果还仅仅只是配角?
那主角得是什么来历?难道是晋王本人?
“主角在哪儿?”万塘撸起袖子,追问道,“老万跟您去把他抓回来!”
“不用急,”徐简道,“就我抓回来那三个报信的,他们才是关键。”
万塘听得半懂半不懂,问:“提一个来问话?”
“一块提来吧,”徐简道,“看看哪个机灵些。”
手下去办事了。
万塘长着脖子等。
林云嫣站在徐简边上,谁也没有说话,几个眼神就都懂了。
不久前,收到苏昌送来的字条后,她和徐简就品出几分怪异来。
童公公留京,本身是一件极其反常的事。
正如林云嫣刚刚对童公公说的那样,身为内侍,一旦落网,他连狡辩的机会都比别人少。
而童公公看似鲜少露面,但他其实并非安全。
苏昌明确见过他。
从先前那阵,李渡没有断尾、而是祸水东引想护下童公公来看,的确有深厚的主仆情谊。
可若真这么舍不得童公公,李渡此番不该把他留在京城。
值得李渡完全信赖的人手的确紧张,但还没有到再寻不出两三人的地步。
因此,童公公的留京对李渡来说,还有其他意义。
抓捕之前,林云嫣和徐简还不能断言这份意义,等前后抓了两拨人回来,基本已经能有一个确切的答案了。
童公公不是弃子,而是饵料。
当然,这一点童公公本人似乎毫不知情,被林云嫣刺激逼问时,他的反应骗不了人。
童公公是真心实意地以为,他留在这里全是李渡信任他。
林云嫣想,他们这对主仆还是有情谊的。
李渡在能护童公公的时候护过,起码比对道衡、王芪强多了。
可在李渡自身难保,每一步都必须小心谨慎时,童公公就被抛开了,或者说,用来换取更多的利益。
因为李渡的复兴大业需要苏议。
李渡相信苏议,但他对苏昌并不完全放心。
这事的根源还在陈米胡同。
当初,为了逼迫幕后之人、给他施压,徐简曾在东宫与李邵说过一些事,提到了“有古月使节出入那宅子,才留下金笺”。
那些事是故意说的,故意给人听去,故意传到对方耳朵里。
而那人在知道徐简早就知晓陈米胡同之后,才断了道衡这根尾巴。
既然那幕后之人就是李渡,他会如何看待那位使节苏昌?
徐简当初的话语说得保守,并没有指出使节是谁,也没有把与使节见面的是童公公给曝露出来,哪怕到了围晋王府那日,童公公到过陈米胡同这一条也是被隐瞒起来的。
可李渡那儿,想来是不得不防。
时隔一年,徐简当时并未查过出入陈米胡同的太监,而是直到冯尝开口才有了动静。
当然不是林云嫣他们不想查,而是除了姓童之外,苏昌一概答不上来。
这在李渡看来,更像是徐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也就是说,徐简掌握了古月使节、甚至苏昌的身份,但他不清楚、也不认得童公公本人。
认得童公公只有苏昌。
那一旦童公公落网,苏昌嫌疑极大。
而苏昌被断定为不可信,李渡与苏议之后的所有行动,都会跟着调整。
以童公公为饵,来试探苏昌的忠诚,才是李渡留他在京城的原因。
林云嫣与徐简也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这么安排今夜的抓捕。
童公公肯定要抓,别的算盘也得给李渡打乱了。
认人的是何家嬷嬷。
等守备衙门撤走后,林云嫣带着何家嬷嬷明晃晃的离开。
这既是保护苏昌、也是防备苏昌。
徐简黄雀在后,抓了三个盯梢的,凸显一个有备而来。
同时,他还“放走”了一个。
那一个就在小词胡同里,似乎就是长居此地,左邻右舍都认得他,守备衙门查了两次都没有查出来。
唯一露馅的是体态。
站立行走,是不是练家子,内行人能看出来。
而且那人暗悄悄打量林云嫣与何家嬷嬷,眼神不是好奇,而是审视。
徐简便没有抓那人,只让玄肃小心跟梢,确定他之后的去向。
不多时,那三人一并被提了上来,鼻青脸肿,很是狼狈。
万塘问道:“各自名姓、做过些什么,都交代交代。”
无人回答。
万塘对此也不意外,嘿地笑了声,转头与徐简道:“在衙门里比嘴硬,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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