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溯到片刻之前,即宋军的井阑车刚刚抵达滕城城下的时候。
此时,已经不需要滕国的弓手用火矢攻击城外的井阑车,因为那些井阑车已离得很近,因此滕国的士卒们只需将油壶与火把丢过去,直接引燃井阑车即可。
这反而省力许多。
但是墨家钜子丘量却注意到,在那些起火的井阑车的内部,似乎有宋兵朝着外壁泼水,以至于那些水滴滴答答地流淌下来。
起初丘量还觉得是那些宋兵犯傻,可他逐渐发现,在宋兵于井阑车内壁泼水的情况下,纵使这架井阑车的外部仍熊熊燃烧,但火势的扩散却诡异地慢了下来。
因为木头吸了水,阻止了火势的扩散么?
丘量皱着眉头思索着,同时他的目光,则凝视着城外宋兵队伍中一些装满了木桶的战车,据他观察,那些木桶内装的似乎都是水,显然是用来防备他滕城的火攻战术的。
居然叫宋兵在楼车内壁泼水以阻止火势扩散……宋军内的那名公输氏子弟,很了不得啊。
想到这里,他便将自己的发现与猜测,通通告诉了滕虎。
“钜子是说,宋军也防备着我方烧毁其楼车么?”
在听罢丘量的话后,滕虎皱着眉头说道。
“唔。”丘量点点头说道:“宋军的意图很显然,他们只求延缓那些楼车被我方摧毁,越持久就对他们越有利,倘若我等无法尽快摧毁这些楼车……”
话音刚落,就听一旁有滕兵惊慌地叫喊道:“宋军,宋军增兵了!”
听闻此言,滕虎与丘量转头看向城外,只见城外远处的宋军阵列中,那最后二十余架井阑车此刻亦徐徐朝着城墙而来。
不妙了。
滕虎顿时就皱起了眉头。
要知道此刻城外,宋军还有九架井阑车,不计其数的宋兵借助这九架井阑车,源源不断地攻上城墙,促使城上的滕兵与其展开殊死厮杀,这已经是非常危急的情况了,倘若再增加二十架井阑车,滕城势必难以保全。
得想办法尽快摧毁所有的楼车!
稍一思忖,滕虎沉声说道:“我率人杀出城去,摧毁宋军的井阑车!”
听闻此言,身边诸人纷纷劝阻。
见此滕虎便解释道:“我观宋军的楼车,并不牢固,我只要带人杀到其楼车下,用剑砍烂其底部的绳索,那些楼车势必会像之前那几架一般,顷刻间崩塌自毁。”
但以毕战为首的滕国兵将还是竭力劝阻滕虎,毕竟宋兵人多势众,倘若滕虎率军杀出城外,或有可能被宋兵包围,到那时候,滕虎固然难以幸免,而滕城亦保不住。
在争论中,就听滕虎不耐烦地喝道:“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众人闻言沉默,旋即,只见毕战走到滕虎面前,抱拳说道:“滕侯,请让我代替您去。”
滕虎闻言看向毕战,见后者眼神真诚而坚决,心中不禁为之感慨。
他滕城之所以能坚守到如今,除了墨家弟子与齐国或直接或间接的帮助外,更主要还是毕战等滕人齐心合力保护国家,哪怕为此付出性命。
就好比眼下的毕战。
在轻轻拍了拍毕战的臂膀后,滕虎沉声说道:“毕战,你是我父侯信赖的人,我亦对你倍加信赖,我知道,你将我视为你的子侄,希望代替我而死……但你为何就断定我此去是有去无回呢?”
“滕侯……”毕战一脸担忧地再次劝阻。
“不必再说了。”滕虎抬手打断了毕战的话。
说实话,倒也不是毕战不勇猛,只是毕战已年过半百,体力已开始衰竭,倘若滕虎让前者代替他出城摧毁宋军的井阑车,那才是有去无回。
而在旁,墨家钜子丘量见滕虎与毕战二人争论不休,便献策道:“不如这样,先由毕司马率领一队兵卒从此城门杀出,摆出欲摧毁宋军井阑车的架势,到时候毕司马故作不敌,假意退入城内,如此一来,宋兵必定疯狂进攻城门,介时,滕侯再率人从城北或城南杀出,偷袭宋军后方。……滕侯,毕司马,似这般,您二位意下如何?”
滕虎与毕战闻言对视一眼,思索着丘量提出的建议。
半响后,毕战点点头说道:“此计策虽然凶险,但大有可为。……城门狭隘,纵使宋兵杀入,我亦能凭少许兵力将其堵在门洞内。就怕宋兵攻势太猛……”
“无妨。”丘量抬手说道:“此城门后,有近三里的城郭,我墨家弟子早早就打造了许多「砦(zhaì)栏」,纵使宋军攻入城郭,亦可短暂独当一阵子……”
“再不济就退守子城(内城)。”滕虎接上了丘量的话,旋即点头决定道:“就这么办!”
众人商议定,旋即便打开了西城门,由毕战率领一队滕兵杀出城外,摆出欲冲击宋军的架势。
不得不说,正在攻城的宋军士卒,怎么也没想到滕城居然敢打开城门,措不及防之下,被毕战摧毁了两架井阑车。
不过待宋军反应过来之后,毕战所率领的滕兵自然就抵挡不住了。
于是毕战便顺水推舟退到了城内,做出试图重新关上城门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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