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庄子弟子」、「惠盎义弟」,这两个头衔,就足以让赵国以宾客的待遇对待那名叫做蒙仲的小子了。
而此时,蒙仲正暗自嘀咕着,迈步走向了公子赵章那一边。
见此,公子赵章也很错愕,毕竟他可没想过现在就“暴露”蒙仲这些赵主父身边的“内应”。
当然,错愕贵错愕,他倒也不介意,毕竟他的性格也并不适合耍什么阴谋诡计,暴露就暴露,他也无所谓。
不过坐在他下手的田不禋,则是若有所思地瞧了一眼赵主父,琢磨着赵主父故意让蒙仲等人“惹人注目”的原因。
在他思忖时,蒙仲已走到了他身边,抱拳说道:“田大夫,是否介意……”
田不禋当然明白蒙仲什么意思,微笑着点点头,示意蒙仲坐到他身边,至于蒙遂、蒙虎等人,则到他身后的坐席就坐——在公子章与他背后的坐席,所坐的皆是公子章一派的赵将,彼此都是自己人,那些赵将自然不会介意与蒙仲等人并席。
待等蒙仲坐下之后,田不禋不动声色地对蒙仲说道:“今日之后,你的名字怕是会传遍邯郸各家贵族……”
蒙仲暗暗苦笑。
他也很无奈,之前明明说好让他自己选的,但赵主父却忽然给了他一个惊喜,以至于此刻殿内差不多有一半以上的人都在盯着他观瞧,或是瞅着他私下议论纷纷。
比如之前田不禋介绍过的那三位,赵相肥义、奉阳君李兑,还有赵主父的叔父赵成,此刻皆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甚至于,就连赵主父身边的赵王何,此刻也正用惊异的目光看着他。
拜赵主父所赐,蒙仲这下子算是“出名”了,想来殿内的这些赵臣们,基本上都已记住了他的容貌。
“咳!”
见所有人都在盯着蒙仲等人观瞧,以至于乐师、乐女以及端菜的宫女们都慑于殿内此刻那诡异的气氛而不敢打搅,赵主父咳嗽了一声。
顿时间,殿内的诡异气氛立刻溶解,旋即,乐师们奏起了钟鼓,而那一队队体态婀娜的乐女,亦迅速出场,献上舞蹈。
伴随着她们的舞蹈,一名名宫侍奉上了酒水、菜肴。
一切,都回归平静,仿佛方才的断片并未发生过。
片刻后,悠扬的乐声渐渐停止,而乐女们亦依次离去,此时,只见赵主父端着装满酒的酒樽站起身来,目视着在场诸赵国臣子,沉声说道:“自赵献侯始,于我儿这一代而终,竭尽八世赵君之力,我赵国,终于覆亡中山,从此再不被中山所扰!……敬先祖,敬赵国!”
听闻此言,殿内诸赵国臣子纷纷捧起酒樽,无论是赵主父一系,公子章一系,亦或是赵王何一系,所有人皆满脸激动之色。
毕竟对于他赵国而言,中山国确实是困扰了八代赵君的隐患,其威胁比林胡、匈奴、娄烦等异族从外侵略还要巨大。
而现如今,他赵国终于覆亡了中山国,将其国土吞并入赵国的版图,这岂意味着,他赵国从此可以毫无顾虑地对外兼并,发展国力,赶超秦齐两国,继而像曾经的晋国那般,成为中原的霸主。
“敬先祖!敬赵国!”
殿内两三百名赵臣齐声应和,举起手中的酒樽,一饮而尽。
蒙仲仔细地看着这一幕,他感觉到,此刻殿内诸赵人的氛围极为“团结”,可能就像三十年前的赵国那般上下团结。
只可惜,这份“团结”只是暂时的,待等赵主父煽动的热情逐渐退散后,殿内的气氛就难免再次变得诡异起来——蒙仲仔细看着这些赵臣,他发现,虽然这些赵臣脸上都带着笑容,但有些人,他们眼中却时而闪过警惕与丝丝敌意。
在赵主父亲自敬了三巡酒后,他将酒樽放了下来,见此,满殿的赵臣们,亦将酒樽、筷子等等放了下来。
所有人都意识到,今日这场筵席的“正戏”要来了。
果然,在环视了一眼殿内的诸臣后,赵主父笑着说道:“此番覆亡中山,乃我赵国盛事,不如就趁着喜庆,册封有功之臣……”说罢,他转头看向赵王何,问道:“我儿意下如何?”
不得不说,赵王何比较赵主父还逊色许多,以至于在这种场合下被赵主父询问,心中一惊之下,下意识说道:“一、一切凭主父做主。”
见此,赵相肥义微微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而此时,赵主父已很快地接过了话茬:“好,既然我儿没有异议,那就先封赏有功之士。……赵章。”
听闻自己的名字,公子章难以掩饰心中的欢喜,连忙离座来到殿***手而拜:“儿臣在。”
只见赵主父环视了一眼殿内诸臣,笑着说道:“我儿赵章,十五岁时便跟随我攻伐中山,历经五役,攻夺中山数座城池,两度攻入中山国都灵寿,不可谓不勇武!……今代郡边境尚有异族作乱,我有意册封我儿赵章为「代王」,不知君上与诸卿意下如何?”在说话时,他扫了一眼赵王何与在座的诸赵臣。
代……王?
赵王何显然已经惊呆了。
而殿内在座的赵臣,亦仿佛沸水般嗡嗡议论起来。
至于作为当事人的赵章,其实这回儿也愣住了,想来就连他也没有想到,赵主父竟然准备授予他「代王」的爵位。
然而就在这时,只见赵相肥义站起身来,面带微怒地说道:“主父,此事万万不可!”
顿时间,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皆集中在赵主父与赵相肥义二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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