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朝气重,雾蒙蒙一片,当第一缕阳光洒进杏花巷,满树粉白如同披上一层金纱,好似是镶着金线的嫁衣裳,为此方天地铺就十里红妆。</P>
杏花树下宅子门口,年轻男女也不进门,一左一右坐在台阶上。</P>
这两人一个讲一个听,安安静静,偶有过路人投来好奇视线,有哪个相熟的食客还会眼神玩味的笑上一笑,这时里,姑娘的脸颊就如熟透红杏,耐人寻味。</P>
可要比身后那株出墙来闹春意的粉白杏花更是娇俏。</P>
简短截说的将其实身为局中人也并不了解多少的往事说了一遍,出乎夜三更的预料,几年来一直在巷中卖杏花的姑娘并没有纠结于那一日里一家几口人相继离去的凄惨,甚至于脸上愁绪也一闪而逝。</P>
似是能想到当时姐弟俩的洋相,姑娘嘴角一抿,露出两个轻浅梨涡,些许醉人。</P>
“你跟二姐就躲在汤锅里出的城?”</P>
当初想到这个连自己都觉得有些恶心的办法自然招来夜遐迩一顿斥责,夜三更也是苦笑连连,只是事情让姐姐讲的那般严重,为了躲出城去离开这个是非地,眼不见心不烦,也只能忍一时是一时,现下复又想起当初这脱身之法,夜三更撇嘴道:“要不然呢,出了城可是挨了好一顿骂。”</P>
“哦。”</P>
浅言即止的一声后,苏留白未再继续,闭口不言。</P>
这才想到刚刚好像一直都是自己在说话,粗略地讲着三年前那两日夜里的种种,夜三更好像也不知道该再说什么,一时间里这一方小天地就忽然有些寂静,略显尴尬。</P>
不再似当年那般无事便会去找夜三更,也从不看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顽固不化,即便与夜遐迩在一起也是闲不住的闲话女儿闺中私房话,现如今倒更像是刚要出阁的姑娘,显得十分忸怩,偶有行人路过,姑娘轻轻低头,气氛微妙的很。</P>
苏留白忽然抬头,“怎么不继续讲?”</P>
夜三更微微愣怔,仅仅是“啊”了一声。</P>
扭头瞧瞧这个已然不用称呼做三公子,也可以不用任何理由便能见面的夜家三郎,苏留白莞尔轻笑,一对梨涡霎时盛满笑意。</P>
“我想听三哥讲讲这三年,你和二姐去了哪里。”</P>
还不像是刚刚一声“二姐”能让夜三更生出什么其他想法,眼下这一声“三哥”倒是让夜三更感觉心里失去了什么。</P>
很奇妙的感觉,即像娘亲当年在自己怀里笑着松手,又好像在盘山上找不见庄苑,还像是前不久明知姐姐被人掳了去而束手无策,不太善于表达情绪亦是同样不太善于理解这其中情结的夜三更不晓得这个时候该如何来应对这个场面。</P>
示意夜三更挤出了一个很是难看的笑意,没有顺着苏留白去讲,没话找话一般道:“昨天回了趟盘山,我听老爹说,他收你当干女儿了?”</P>
也并未继续追问刚才的问题,苏留白点头,“干爹说我当初把你送回家那次,都没来得及谢我。”</P>
说到此处明显梨涡泛起酡红的姑娘眼神游离向一旁,“干爹也是可怜我,怕我自己一个人在外头受气,就收我做干女儿,还把这宅子给我住,还把京城里的宅子找人修缮了一番,干爹人很好。”</P>
“好什么好。”夜三更翻翻白眼,“这不是揭你伤疤么。”</P>
女儿心思细腻,自然听出这句话是在设身处地为自己着想,苏留白抿嘴轻笑,低头不语。</P>
再度陷入沉默。</P>
“不过也挺好,老爹跟娘当年就说过要生够十个孩子,老姐是零,霖翎,大姐是一,甲子,二姐遐迩,我是老三,还有老四老五,寤寐思服,恰好你名字合着个六,这不就是天意。”</P>
打破沉默的夜三更显然是没话找话,又换来对方轻轻一声“嗯”,便复又安静。</P>
这下夜三更也不知道再讲什么,可真不能讲讲这三年和姐姐在外头游山玩水的事,怎么说当初苏家一门蒙冤惨死,自己和夜遐迩就这么一走了之,后事如何还都是回来以后昨日里听父亲提起,夜三更总觉得自己办的事有些有头无尾。</P>
偷眼瞧瞧只是低头看脚尖的姑娘,夜三更头一次觉得自己这张嘴真就笨的可以。</P>
索性就直接起了身,夜三更刚要说话,好巧不巧苏留白正欲开口,双双一个眼神对视,便是尴尬笑笑,更显微妙。</P>
夜三更略微躲闪,“你要说什么?”</P>
再度低头揉捏衣角,苏留白声音细如蚊蝇,“没…没什么。”</P>
瞧着耳根红透如朝霞的姑娘,夜三更也没再计较,问道:“认识丁带狗吗?”</P>
“谁?”</P>
苏留白的诧异显然是对这个名字的陌生。</P>
也是感觉自己多此一问,夜三更摇头道:“没事。我要去办点事,你是回家还是回山上?”</P>
一袭鹅黄长裙衬托下更显红嫩的姑娘轻声道:“昨夜去了趟山上,今早回来给干爹和翎姐姐拾些杏花去做糕。”</P>
夜三更走下台阶,“那你先忙,我办完事,带二姐回家。”</P>
“嗯。”</P>
又是没有下文的一声,夜三更扭头朝着并未看向自己的姑娘笑笑,迈步离开。</P>
听着脚步走远,这个于朝霞之中在脸颊栽种有一对浅浅酒窝的姑娘抬头。</P>
能等到你就挺好,你不躲我,与我说话,便是最好。</P>
……</P>
……</P>
草长莺飞,花明柳媚,春意盎然,这一片大好河山。</P>
明德门外官道上,有头前开路的趟子手举着黄底黑字“赵”字旗,此时里靠近京城,紧张了一路的镖队步子明显松懈了许多,连同顺路的赶脚行人也放慢速度。</P>
一身打着补丁的土黄袈裟,背后一个等人多高的大葫芦,歪戴僧帽的蓄发和尚在这还不到炎炎夏日的季候里扇着一把破旧到没有几根叶子的蒲扇,其实也真就扇不到一丝凉风,亦步亦趋的缀在队伍最后,醉眼惺忪,晃晃悠悠。</P>
也不理会同行十几二十人躲他如躲避怪物一般的样子,蓄发和尚念念叨叨。</P>
“一禅一禅,他娘的怎么就进了这么个空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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