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令萱让儿子入前递上名帖,并对那仆员说道:“请入告你家主母,道是她阿姊并夫主、儿郎前来问候。”
那门仆上下打量这一家三口几眼,眼中便流露出了不屑之色。虽然他们一家人穿了崭新的衣袍,但当下真正尊贵的时流可不止一身华丽袍服,他们一家人步行过来,华车骏马俱无,甚至登门准备的礼货都要自己提在手中,没有豪奴相随,一看就有点打肿脸充胖子的意味。
“我家主公、主母俱不在家,并不方便接待宾客。客人如果有别的事情,请留帖于此,择日再来。”
门仆因知近来多有河北落魄故人来滋扰主人,心内自动将这一家人也归入此类,因此在接过名帖后也没有入府通报,直接回答说道。
“日前相见,约定来访,我们倒也没有别的事情,便且留此等候片刻。”
陆令萱闻言后便又说道,并示意儿子将带来的礼物送入门中,而自己也和丈夫一起举步往门内行去。
然而那门仆接过了礼物却不打算将他们一家放入门中,直接摆手说道:“主公行前未有吩咐此节,仆等实在不知如何招待客人。请暂止步门前,容仆等外出请示主人。”
于是这一家人便站在这门房一侧,而那仆人在将礼物收入府中后便也匆匆行出,往隔邻的荥阳公府而去,看来司马子瑞夫妻应该就在府上帮忙招待宾客。
可是这一等就从清晨等到午后,迟迟不见司马子瑞夫妻返回,甚至就连之前与他们接触的那名家奴也不见了踪迹。
骆超父子俩遭此冷落,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频频怒视站在一边神情窘迫的陆令萱。
陆令萱这会儿也是尴尬不已,忽然见到府内几名华服少年行出,她脸上顿时堆起了笑容,快步迎上前去并大声道:“同游阿郎还记得阿姨吗?去年你随你母往拜长广王妃时,我还在内府接待过你母子呢!”
几名少年当中一个便是司马子瑞的儿子司马同游,听到陆令萱这么说,倒是认出了这个阿姨,但旋即脸色一变,连忙摆手道:“你这妇人,说的什么胡话!今在大唐长安,哪有什么长广王!来人,快将这几闲人逐出!”
司马子瑞父子都在谋求出仕大唐,怎么可能跟这些旧年人事再有什么牵扯,于是司马同游抬手便吩咐家奴将这一家人给赶离自己家门。
“当真一门势利狗贼!贪我礼货,竟还作此羞辱!瞧瞧你,这是访的什么恶亲!”
骆超不敢在荥阳公家宅附近喧闹,等到走远之后,才指着自家夫人怒声呵斥道。陆令萱听到丈夫的训斥声,心情自然更加的恶劣,但也不敢反驳只是低头垂泪。
正在这时候,对面街中突然有一群人策马行过,队伍中一名骑士看了骆超几眼后便指着他喊话道:“足下莫非是骆超骆仪同?多年不见,足下安否?未知今在何处供职啊?”
“我不、认错……是、是,我正是骆超,足下是、是哪一位将军?将要何往?”
骆超听到旁人叫出他的名字,下意识摇头想要否认,但很快便又想到自己现在不用再刻意躲藏,于是便迎着对方望去,观其一众人员皆有颇为浓厚的行伍气,便回答说道。
彼此间交谈几句,骆超才知道这人乃是秦州人士,旧年也曾追从至尊偷袭晋阳,在当时见过骆超,又因彼此乃是和同乡,对其印象比较深刻,这才在行道上认了出来。至于他们这一行,则是要前往家居此坊的大将军毛世坚家中,贺其娶妻,所娶的则是一位旧齐高氏命妇。
骆超在街上与此人闲话几句后拱手作别,而后脸色又变得阴沉下来,口中忿忿说道:“区区毛氏小儿,如今竟也官爵显达。唉,英雄落寞,竖子成名啊!”
骆超当年与毛世坚的叔叔毛鸿显一起镇守边境,遭到东魏的进攻,结果毛鸿显战死,骆超则投降东魏,后来又返投西魏。这会儿听到一个小辈都已经势位显赫,而他却仍如此落魄,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一旁的陆令萱在听完丈夫与人对话之后,心中顿时便一动念,归途中思忖一番后便又对丈夫说道:“今齐国覆灭,多有关东贵妇沦落为奴而被押引入关。此间许多名臣功士想来也欲访名姝为婚,妾对诸名门淑女贵妇也颇熟悉,若能为牵引良缘,自然能够结下一份情义,或能有助夫主……”
骆超闻言后顿时便也眸光大亮,不再像之前那样对自家夫人满怀厌弃,而是连连拍手道:“娘子所计甚佳、甚妙!那些贼丘八因功骤贵,谁不渴望娶得良姝佳妇?有求于我,自当助我!”
不说那些贼丘八,就连他自己同样也是抓住机会便娶了虏姓名门的陆氏女子,对于这一类的心理自然知之甚深,便觉得陆令萱此计当真大有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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