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二公子?”貂蝉一惊,连忙张口。
来的正是关兴。
此前,因为关兴后背处的刀伤颇为严重,是张仲景、貂蝉、韦汛三人合力才为他缝合刀伤,止住血,按照张仲景的说法,需得修养百日方能下床。
可这才几天了,这关兴就下床了。
“关二公子可是背伤有反复?若如此,你唤我即可,师傅提及过,你当静养,万万不可下床,更不可劳心劳神!”
貂蝉还在说话…哪曾想,这话方才脱口。
“啪嗒”一声,关兴直接单膝跪地,朝向貂蝉,他的声音轻轻的吟出:“身上的伤就是再重,也一定能愈合,可心里的伤…却是那犯下的百死难辞的罪责,若这份罪责不能弥补,那…我这伤势一生也好不了!”
这莫名其妙的一番话直接把貂蝉说愣住了,不止是她,就连这房间的大乔与孙茹也都愣住了。
关二公子,这是要干嘛?
“…你的伤口尚未痊愈,不可如此…你先起身,坐下…”貂蝉连忙劝。
“若任大夫不答应我,我便长跪不起!”关兴语气坚决。
“你总得告诉我是什么事儿吧?坐起来,慢慢说…你若是不听医嘱,那我便去喊云旗公子了!”
关兴是怕关麟的,再准确点儿说,关兴是没脸见关麟的,特别是现在。
果然,当关麟的名字从貂蝉的口中吟出,一下子,关兴就老实了,乖乖的起身,按照貂蝉的吩咐坐到一旁的胡凳上。
“好了,现在有什么话,你可以告诉我了。”
貂蝉郑重其事的问。
从关兴的眼神中,她能感受出来,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坚决与义无反顾。
好像,他已经铁了心要做某件事儿!
义无反顾——
倒是曾几何时,貂蝉也在她的夫君吕布的眼睛里看到过这种“坚决”,这种“义无反顾”,她尤记得…
那是一处叫做“凤仪亭”的地方。
“我犯下大罪,无论这伤势能否医好,可留下来,我必死无疑…”关兴语气决然,“我不畏死,可我不想就这么屈辱的死,我想为那些因为我而死的兄弟们做些什么,纵然上刀山下油锅,纵然九死一生…”
说到这儿,关兴顿了一下,语气更添一丝不苟:“我想求任姑娘帮我…把我送到北境。”
这…
关兴的话让貂蝉、让大乔、也让孙茹都惊住了。
原来是…要去北境。
这是要戴罪立功么?
关兴的罪责,貂蝉她们自然不陌生,他来这里的目的又是北境…那…便是女儿灵雎,便是女儿的那个杀手组织——“鹦鹉”了!
想到这里,貂蝉的心头咯噔一响,她郑重的问:“你…你究竟要去北境做什么?”
“杀人?”
“谁?”
“逆魏的国主——曹操…”
关兴的话斩钉截铁,特别是“曹操”这两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口的。
他与曹操本无大仇,可曹操却是他唯独能将功折罪的希望啊!
关兴见貂蝉有些惊讶,于是加重语调:“我不甘死在我爹的刀下,我想要刺杀曹操,我想为那些因为我而死的兄弟们做些什么,就算是与那曹操同归于尽,我亦是在所不惜——”
莫名的,关兴的表情,让貂蝉又想到了女儿灵雎。
似乎…
女儿离开她北上的时候,说的也是这么一番话。
一样的振奋,一样的坚决。
只不过女儿是为父报仇,关兴的话…则是为死去的兄弟做些什么!
这…
一时间,貂蝉沉默了,她闭上眼睛,竟不知道,到底是该…还是不该帮助这位眼前的、年轻的关家二公子!
…
…
寿春城,贾诩被许褚带着,来到曹操的府邸时,便听到一阵疾风骤雨般激烈的编钟敲击声。
循声望去,府邸的一处厢房,曹操正在闭目专注的敲击着大小编钟。
贾诩缓缓前行,在厢房外停住了脚步,静静的听着这编钟的音律。
编钟的声音逐渐从低沉转向高昂,宛若雷霆震怒,如江海凝流。
可随着音律步入尾声,在曹操的敲打下,大小编钟发出的声音逐渐从高亢转为舒缓平和、悠扬清冷。
宛若一片轻盈的羽毛飞落,渐渐收于静息,余音袅袅,绕梁不绝。
“啪,啪…”
一曲落下,贾诩拍了下手掌,口中朗声道:“匹夫逞一时之勇,激烈易,平和难,可丞相之编钟,抑扬顿挫、声高声低,皆随心而定,能有此克制,令贾诩佩服。”
“文和。”
看到贾诩,曹操那本是眯起的眼眸,刹那间睁大。
像是在脑海中的混沌与繁杂,因为贾诩的出现,终于有机会抽丝剥茧、去伪存真。“卓荣死了,这事儿你也听说了吧!”
“听说了。”贾诩缓缓道:“曹真将军护送这卓荣回八公山,却不想中了东吴的埋伏,除曹真将军外几乎全军覆没…那卓荣也被射中三箭,死于悬崖之中,死状凄惨。”
说到这儿,以往惜字如金的贾诩,今日反倒是话多了起来,也密了起来,“老臣还知道,此事,丞相还责罚了子丹将军,只不过…责罚的不重,小惩大诫。”
“哈哈哈哈…
随着贾诩的话脱口,曹操大笑了起来,“文和呀文和,你说了一大堆,却唯独藏着最关键的那句。”
贾诩露出一副不解茫然的模样,“丞相这话…老臣就听不懂了。”
曹操深深的凝视了一眼贾诩,旋即道:“你不就是想说,我曹操本没想放过那华佗的女弟子么?”
贾诩摇头,“这话是丞相说的…老臣可不敢说。”
“孤唤你来,不是听你打哑谜的。”曹操一摆手,“孤是不想放过那华佗的女弟子,孤派子丹去护送她也有私心,可孤也不曾想,东吴能做的这般绝…如此缜密的部署,如此冒险,仅仅是为了杀一个女子?呵呵…孤后悔说过那句,生子当如孙仲谋了!”
听话听音…
从曹操的话中,贾诩迅速就提炼出关键所在,他沉吟了下,琢磨了一番该不该说,这才张口:“丞相是怕文远将军知道后,心就不在襄樊战场了…他的心就要迫不及待的归来寿春与那东吴决战了!”
“子丹终究还是年轻啊。”曹操感慨道:“做事太糙了,何必这么早放出风声?待得文远那边大局已定后,稍稍放出些消息给东吴,那卓荣不一样得死?子丹哪…还是太心急了。”
这个…
贾诩眼珠子一转,“倒是也无妨,上次襄樊战场传来消息,文远将军将关羽与关家军士逼入宛城,宛城又是坚壁清野,更是由夏侯老将军坐镇,料得万无一失,如今这几日已过,那关羽当是已经兵临城下,且望城兴叹了吧。”
说到这儿,贾诩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感叹道:“只要这一仗能拿下关羽,就是文远将军心不在襄樊,那也无妨…这一对关家父子,一文一武,折其一便犹如猛虎拔去爪牙,不足为虑。”
这话脱口…
曹操的面色却显得有些黯淡,有些神伤,“就这么大优的局势,就这么一支残军,愣是把重重埋伏的偃城、新野城的残军给救出,愣是还击杀了孤的两名大将!于禁、庞德…孤听闻他们死状惨烈啊,唉…孤…是越来越看不懂云长,也看不懂他这个奇怪的儿子了!”
曹操也是醉了。
整个战场局势他每日都会根据情报在沙盘上推演。
张辽走的每一步,在曹操看来,都没有任何问题。
可恰恰,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张辽、于禁、庞德…整个魏军都没有犯过错误啊,可愣是在局部战场几次被荆州兵打穿了。
甚至眼睁睁的看着关羽在北岸纵横驰骋,最后杀往宛城。
整个过程简直是匪夷所思!
这也为曹操的心情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也让曹操不住的心头暗叹:
——『云长啊云长,你这一仗打的,真是荡气回肠啊,真是让孤胆寒哪!』
就在曹操这边还在心头感慨之际。
“——报。”
一道声音传来,一名斥候进入此间,迅速的单膝跪地禀报道:“禀丞相,不好了…宛城丢…丢了——”
啊…
此言一出,曹操的一双瞳孔几乎迸裂而出,他下意识的就是一挥手,然后那沙哑中带着茫然的大啸本能似的传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关羽一支孤军、残军,他如何攻下宛城?不可能…绝…绝对不可能!”
说到最后,曹操已经有些破音。
似乎,一种强烈的预感已经涌现在他的心头…这份预感,开始让他的额头隐隐作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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