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上好的精锐士卒也不过如此吧?哼,好一出奸计!还一出请君入瓮!』
甘宁想到了这点,可…已经晚了!
太晚了!
他身上的伤势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重,面对早有准备的敌人,他根本很难突围。
而让他最蛋疼的,是他没有带马。
若是有马,那或许…便是一番别样的光景,至少…有希望!
“杀你甘宁者,裨将军朱桓之子朱异也——”
一道咆哮声突然传出…
喊话的正是朱家的少将军朱异。
朱异也是东吴四姓之一“朱”家的代表人物,其父朱桓在东吴亦是响当当的将军,其曾先后平定丹阳、鄱阳的山贼,整合遗散的士卒,一年之间将兵马从两千扩张到一万人!
也正是因为其父的恩荫,小小年龄的朱异已是朱家军中仅次于朱然的少年将军。
若是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他也将成为后东吴时代的重臣,高居征南将军,甚至击败过魏将诸葛诞,声名鹊起。
此番…初生之犊不畏!
有机会斩杀甘宁,若行此举,那势必扬名于天下。
只是,他低估了甘宁。
面对他的叫嚣,甘宁头也不回,飞戟向后挥去,朱异冷笑,俯下身子,想要躲过这一招,再伺机还击。
哪曾想,甘宁手中的手戟改横劈为竖砍,直接就插入了后者的脖颈!
这种时候,双方已是不死不休,根本不可能留手。
“吾侄儿——”
一时间,朱治呼喊的歇斯底里…当即,更多的部曲涌入了战场,从四面八方向甘宁发起了进攻。
甘宁足足抵抗了一个时辰,他本已有些力竭,又陷入了缠斗之中,根本无法突围。
“哼…”
那些朱家部曲还在不断的下死手,甘宁已是险象环生。
就在这时…
“轰隆隆——”
骤然间,一把大火自朱家府邸的前院席卷而出…
熊熊大火仿佛发了疯似的,随风四处乱窜,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
那赤红的火焰也仿佛一个狂妄的漆工,用手中的刷子,将所到之处都漆成了黑色,无休、无止、无尽地向周围蔓延。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整个朱家部曲怔住了,也让朱治与一干大族族长怔住了…
“这怎么回事?”
顾雍惊愕的问。
朱治怒目圆瞪,“定是这甘宁计划刺杀我与我儿后,然后一把大火焚烧这里,烧毁一切罪证!”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更何况是现在!
这种情况下,不管朱治怎么说。
不管是什么样的脏水?只要泼到了甘宁的身上,甘宁就是想洗也洗不掉!
“我日你祖宗——”
就在朱治的声音落下之际,“嗖”的一声,一道剧烈的声响破空传来。
只见得激怒之下的甘宁猛地将手戟抛出,砸向朱治,得亏朱治反应迅速,侧身躲过…
“杀了他,杀了他——”
朱治再次歇斯底里一般的大吼。
只是,这一次…那些朱家部曲动摇了,因为炙热的温度越来越近,他们已经能感受到前院传来的气浪!
这气浪在翻滚,仿佛能吞噬一切。
这也让这些朱家部曲没有第一时间结阵向甘宁进攻。
“咚——”
“甘将军——”
与此同时,伴随着“咚”的一声,一个魁梧的大汉手持大刀,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几十人,他们的装备极其简陋,可无有例外,士气高昂、杀气腾腾,让人不敢小觑。
这些人,除了甘宁的那些海贼兄弟外,还有何人?
“你们…怎么?”
甘宁的声音有些虚弱,他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的这些水贼兄弟。
“甘将军,我等来救你——”
有了这些人的帮忙,再加上大火,甘宁很快杀出了重围。
“你们…”
甘宁看到,有不少水贼兄弟选择殿后,为他的逃离争取时间,他惊愕的呼喊:“你们不怕死,我甘宁岂是贪生怕死之徒?”
“将军!”一名水贼大声道:“若无将军,我们早就是一群枯骨,将军不必多虑,我们的命不值钱,换你一个——值当!”
这是一个极为年轻的面庞,右眼处却有一道极为狰狞的疤痕,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然后将自己的战马牵来,扶着甘宁上马,再然后…他猛地挥动马鞭,让甘宁与马儿往港口的方向逃离。
可他…却向另一处杀去!
另一处注定魂归的修罗场杀去!
不曾后悔,义无反顾。
谁说水贼?谁言锦帆贼?就不讲义气?
甘宁调转马头想要杀回去,却被另一名水贼兄弟拦住,他的眼中满是哀恸,“将军,回去了,还解释的清么?别…别让弟兄们枉死——”
声音嘶哑悲怆,使人听得心中不安。
甘宁没有坚持,他叹了口气,这一刻,或许他意识到,只有他逃出去了,才有机会为弟兄们,也为他自己讨回这个公道!
“驾——”
甘宁没有再回头,只是,他的身后,一股浓浓的哀意弥漫开来。
一阵寒风吹过,好似那江中的黄沙充满灵性一般,清扬而起,很快,那一道道孤傲的、留守的身影就消失不见。
但甘宁知道,今日血仇…他势必要报——
污蔑我者;
欺我者;
辱我者,害我兄弟者,他日必十倍奉还!
…
随着甘宁的离去,“哒哒哒”的马蹄声突然想起。
是骑兵…
是朱治训练的那支精锐骑兵。
早有部曲将朱治的战马也牵了过来,朱治翻身上马,将大弓别跨,手持大刀大声喊道:“逆贼甘宁谋反,尔等随我诛杀那逆贼甘宁!”
说到这儿…
朱治的眼眸环望向此间的张昭、顾雍等人,他意味深长的补上一句,“诸位?朱某说的不错吧?”
这…
张昭还有些迟疑。
顾雍眼珠子一定,当即一捋胡须,“今日之事,我等看的真切,是非善恶,无需详加累述…朱将军速速去追击逆贼,勿要让此贼逃出江东!吴侯这边,自有我等去解释——”
“多谢顾老——”朱治拱手朝顾雍一拜,然后令旗挥动。
马蹄声骤然响彻,声音如雷!
很快…
这支精锐骑兵就要追上甘宁。
阵内的马弓手们拉满弓弦,开始向前方黑暗中连续放箭,三排连珠箭破风而去,马匹的嘶鸣和人的哀嚎声随即传来。
很快,这些骑兵就追上了甘宁的军队。
“杀…”
甘宁的水贼兄弟们大喝一声,这种时候,已经无法退缩了。
而甘宁的这支昔日的“锦帆船”、“水贼”兄弟,他们上船能打水仗,上马能劫营,他们从不畏惧任何战场,他们的意志…素来只有四个字——坚不可摧!
他们厮杀起来完全就是一群亡命之徒,他们的拼杀看似毫无章法,像是随性为之,可往往又能起到奇效!
“嗡嗡嗡…”甘宁已经换了一柄长矛,长矛开始在夜空下愉悦的鸣叫,仿佛因为见了血而亢奋不已。
凶性渐长,那狠戾无比的煞气也使得整支骑兵队伍士气大增。
“战——”
“战——”
“杀出去——”
众人齐喝,紧紧拥簇在甘宁的身边,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厮杀。
区区百人,却在与二十倍他们的“敌人”在抗衡!
越打,这些水贼兄弟越是亢奋。
他们注意到,他们的带头大哥,他们的将军实力堪称恐怖,哪怕身负重伤,可在其手上,压根没有一合之敌,往往一矛挥刺过去,都是横扫!
这一幕…
就仿佛昔日里“百骑劫曹营”时的波澜壮阔,那久违的激荡…再度涌现出来了!
一时间,这支让朱治引以为豪的精锐骑兵竟仿佛变成了一只只温顺的羔羊!
唯独讽刺的是,这此他们的敌人,却是上一次的战友!
讽刺…
——极致的讽刺!
“起阵,杀出去!”
甘宁大喝一声…
一时间,原本散漫的水贼骑队,迅速的摆成了一个锋矢阵,中间牢牢护送着甘宁,就宛若一柄利剑狠狠的插进敌阵之中。
这是…死阵!
很快,锋矢阵的箭头之处,就变成了一个沙场上的绞肉场,只是见得血肉纷飞,听得那哀嚎漫天。
这支以甘宁为首,以义字当头,以“兄弟”为羁绊的骑兵队伍,他们一个个悍不畏死,就像是怀揣着某种信念,哪怕是临死之时,也要用牙齿去狠狠的咬出一个缺口。
这般狠戾的一幕,就算是甘宁也不由得吃惊!
更不用说朱家的这支骑队,他们或多或少都感受到了压力,面对对方的不畏生死,他们却是怕死的,心中早已有些胆怯!
“咚咚咚——”
哪曾想,就在这时,又有一支骑兵队伍围了上来。
甘宁眼尖,一眼就认出了这骑兵的身份。
是——宿卫虎骑!
孙权手下最精锐的骑兵——宿卫虎骑!
正是因为认出了他们,甘宁在心里头不自禁的吟出两个字:
——『糟了!』
——『糟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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