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谁又能想到呢?
谁能想到?
这仗…刚一开始,就结束了!
还结束的那般汹涌!
那般惨烈!
…
…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遥遥就听到翻阳湖岸边的大帐内传出吕蒙的声音。
此间…
百艘伪装成商船的艨艟战舰早已一字摆开,蓄势待发,今日…风向正好…长江水流的阻力也不大,是进攻的好时候啊!
只是…
因为吕蒙的迟疑与担忧,这支蓄势待发的水军并没有敢妄动。
大帐内吕蒙的声音再度传出,“何况,我手下的是数以万计将士们的性命,吴侯在吴郡,他哪里知道战场的局势瞬息万变…该不该进军,不是取决于约定,而是取决于时机!”
似乎…没有孙权在身边,军营中的吕蒙是硬气的。
三日不见,刮目相看…他吕蒙属于半路出家,正因为如此,他读的书很杂,各种学派都会涉猎到一些…
这也使得他在制定战略的时候,往往能更缜密。
只是…
同处于大帐内的徐盛、周泰却是眉头紧凝,特别是周泰,只听得“嗖”的一声,他拔出腰间的“紫电”宝剑,宝剑没有指向吕蒙,周泰却伸出食指怒指着吕蒙,“我特娘的,真想像主公说的那样,用这紫电宝剑割下你的首级!”
周泰这话是威胁,却也是暴躁的提醒…
吕蒙最擅长攻心,他又岂会不懂孙权的心。
——『看来…我是高估了吴侯的耐心,吴侯是要逼我出兵了…』
心念于此,吕蒙的神色变得凝重了几许,他沉吟道:“吴侯好急啊!”
“现在我与徐将军更急!”周泰一如既往用那咆哮似的声音吼道。“我们急着…到底是不是砍了你!”
“不能砍——”这时,大帐外一人走来,迈入其中,是朱治。
他看了眼那泛着寒光的紫电宝剑,却像是努力压制着心中那份比所有人都更急切的情绪,他提醒道:“整个水军都是吕将军训练的,征伐荆州,若要功成,统兵的只能是吕将军!”
这…
吕蒙都没想到,这个处处与自己意见不合的朱治,竟在如此关键的时刻,为他说话!
“那打又不打?你让我俩怎么向主公交代?”
周泰急了…
徐盛也凝着眉,正要开口也劝一番。
哪曾想,就在这时…
一名斥候迅速的闯入大帐,看到一众将军,他单膝跪地。
“报…报…”
他的嗓音沙哑,宛若受到了巨大的惊讶一般,他在心中重复了几十遍的话,突然间…哑然了,开不了口了。
“烽火连城…炼狱火海…烽火连城…炼…炼狱火海——”
这斥候磕磕绊绊,只能说出几个关键的词…
这可急坏了周泰,“什么烽火连城?什么炼狱火海,你…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吕蒙却突然会意:“是荆州?樊城没有被水淹…反倒是遭遇火攻了?”
“不止是樊城!”斥候接着说,“郾城、平鲁城…都…都被烧了,十万魏军…十之八九都…都在这炼狱火海中,怕是…怕是活不了了!”
这…
尽管因为斥候的紧张,情报、信息…有些紊乱。
可这么几句话,依旧足够此间大帐内所有人认清一个事实,十万魏军,十之八九葬身火海,那…樊城陷落了,郾城陷落了,平鲁城陷落了…那…整个襄樊已经彻底归属于荆州了!
那…
“咕咚”一声,吕蒙下意识的咽下一口口水,一时间,他竟不敢继续往下想。
反观周泰、徐盛、朱治…
三人彼此互视,也是一脸的懵,一脸的惊。
啥情况?
这是啥情况?
不是引水倒灌么?怎么突然就烽火连城了?
谁能告诉他们,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周泰、徐盛、朱治,那茫然无措的目光最后只能转到吕蒙的脸上…
似乎,一下子…此间大帐都安静了下来。
再没有一个人提“突袭荆州”,再没有一个人提“将在外君命受不受”的大道理。
在他们看来,其实是有一个既定的事实。
那…就是他们突袭荆州,是因为与曹魏“默契”的约定,是因为引水倒灌…正面战场拖住荆州主力,于是,他们才能从背后突袭,予以背刺。
这是一个“臭不要脸”的年代——
这是一个“成王败寇”的年代——
他们铁了心就是顶着“鼠辈”这个名头,他们也一定要行…背刺荆州之举!
这是付出最小的代价,却能获取全局胜利的唯一方法。
可…现在…
完了?正面战场已经完了?那他们还突袭个锤子?突袭个毛毛虫?这还能叫突袭么?
俨然…
无论是周泰、徐盛,还是朱治,他们都意识到,局势变了,战略随着局势…或许也必须得发生变化。
哪曾想,就在这时。
“传我军令,即刻点兵,兵分两路…突袭长沙与江陵!”
吕蒙在发号施令…
只是,他的这一番话,把众人说愣了。
前面,大家伙儿都急着进攻,你吕蒙反倒是一直阻挠。
怎么现在…大家伙儿都犹豫了、彷徨了、无奈了…可你吕蒙却又要进攻?
这吕蒙神神叨叨的在搞什么?
“右都督…进军不是儿戏啊!”徐盛第一个提醒。
“是啊!”周泰也凝着眉,“这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要不…先去禀报主公?”
“现在你们知道进军不是儿戏了?”吕蒙没好气的回怼了两人一句,然后他郑重其事的解释道:“我原本之所以不进攻,是疑惑于关羽为何主动烧了烽火台,我是担心,那关家父子已经主动窥探到我军的目的,提前防范…不过现在…我懂了!”
“懂什么?”
“这关麟心里如何想的,我已知八九,这烽火台就是烧给我们看的,就是要让我军裹足不前,为他一举拿下襄樊争取时间…”
说到这儿,吕蒙顿了一下,继续细致的分析,“他关麟还是厉害啊,我想不到,主公想不到,曹操也想不到,他能旦夕间就攻破樊城,还是以这样一种炼狱火海的方式,可即便如此,他必定出动了大量的兵马,也就是说,后防是空虚的,是不可能有太多守军的!接下来,他势必会迅速回援…我们必须抢在他回援之前,攻下江陵与长沙!”
吕蒙说了一大番话,可在徐盛听来,还有一个关键的点,没有解释。
“可…”徐盛连忙问:“可曹军败了呀…他们无法在正面对荆州形成牵制…我…”
不等徐盛把话讲完,吕蒙的声音再度吟出,“正因为败了,我们才必须夺下江陵与长沙,这是挫荆州军的锐气,却也是提振曹军的士气,否则…曹魏一旦被荆州军打的失去斗志、战意,那…覆巢之下无完卵,面对如今的荆州,江东…还有机会么?”
吕蒙的声调越说越重,越说语气越是带着迫切与急不可耐。
他的表情,就仿佛是——毕其功于一役!
不…这话并不精准,事实是…他吕蒙,亦或者是江东,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只有这一次荆州主力军大胜之余来不及回援的机会。
“进攻,现在就进攻!”
吕蒙再不推脱,一把夺过紫电宝剑,他的神色凝重且紧张,他的每一个字都铿锵且迫切。
“一刻钟之内,若有船支无法拔锚启航着,船支首领即刻问斩!”
“今日之内若左路船支有无法抵达长沙郡者,明日之内若右路船支无法抵达江陵城者…斩,斩,斩…”
一连三个斩字,吕蒙的肌肉都在横飞。
他的整个身子都动了起来。
他这发自身体的紧张,让朱治、周泰、徐盛都看呆了…
仿佛,刹那间,他们迫切感受到的就是四个字
——唇亡齿寒!
…
…
黑云压城城欲摧!
作为长沙郡太守的廖立,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东吴真的发动战船朝长沙郡杀过来了。
他更不会想到…作为驻守长沙的,仅仅只有一千三百兵士。
没错…
三千兵士驻守,那是对外宣扬的,实际上…能打的也就这么一千三百人!
而他们一千多人,即将面对的是东吴数百艘战船,超过五万兵勇最汹涌的攻势…
等等…
廖立突然想到了什么。
在这等间不容发的时刻,他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正身处长沙,不,是在长沙待了多半年了。
是除了这一千三百多兵士外,唯一一个理论上,似乎、可能、仿佛、宛若、或许、貌似有些靠谱的男人!
——郝昭!
这长沙城的新城、外城…就特喵的是关麟授意,让这小子在‘不差钱’的情况下修的!
现在…到了检验他,也检验长沙城…真正成分的时刻了!
反观郝昭…
他站在外城的城头,眺望着面前正在登岸的五万东吴水军。
呼…
伴随着一声粗重的呼气,郝昭只淡淡的吟出六个字:
“吾,时刻准备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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