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过司马懿的话,司马防再度感慨…仿佛,他累了…真的累了,他觉得他该退居幕后了,接下来的事儿…寒蝉的事儿,悉数交给司马懿去做,一准儿没错!
“爹,你放心吧…那关麟…我见到过,他的手段…并不阴狠,但…”司马懿眼眸一凝,“但…却总是能出奇制胜,从你绝对想不到的地方出手…孩儿在他手中吃过亏,也正因为如此,孩儿了解他的手段,大王…呵呵,大王吃亏的时候还长着呢!总有一天,宗族子弟被打完了,大魏能倚仗的只剩下咱们这些大族——”
说话间,司马懿的目光眯起,然后不经意的缓缓睁开,而这时的目光…究是他的父亲司马防也是一愣…
或许,这便是所谓的——鹰视狼顾!
…
…
曹操平躺在马车中,他的身旁除了程昱与贾诩外,还有太医令吉平,正在取温毛巾缓缓的擦拭着曹操的额头。
曹操本在与程昱、贾诩议论,看到李藐,当即询问,“汉南?洛阳那边子健可传来什么消息了?”
言外之意是问洛阳修建的如何?
李藐连忙回道:“子健公子已经准备妥当,除了宫殿一应俱全外,各宫加设了数十倍的水井…连同地宫一并修建,万一天穹中有敌袭的话,只要是宫殿中,均可第一时间藏入地底!”
“子健做的不错。”
曹操先是一声感慨,像是李藐的这禀报,让他心头顿时坦然不少…无论如何,安全都是放在首位的!
只是,曹操像是还在迟疑着什么。
“大王还是没有决定,是迁往洛阳,还是迁往邺城么?”
程昱的开口,算是把这个问题挑明了。
贾诩也适时开口,“之前迁都洛阳,最重要的一条,便是这里距离许都近,让许都城的百姓、氏族迁来这里阻力更小,路途上也更好安排,可现在…百姓跟随而来的,几乎十不存一…魏王只是带兵与朝廷迁徙,那洛阳…就未必是最合适之地了!”
随着贾诩的话,李藐可以清楚的看到曹操神色间的波动,俨然…曹操还在迟疑,还在权衡。
事实上,李藐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可以理解曹操的。
邺城最大的优势是在冀州,是距离此司隶之地远…也就距离那飞球,距离关羽、关麟更远…
从地缘上来说,能为曹操争取不少破局的时间,这是曹操,乃至于整个曹魏迫切需要的。
但…
李藐清楚的记得,最近云旗借丐帮之口传来的任务,是让曹操迁都洛阳。
至于缘由,李藐知道一些,比如…洛阳城地下的密道,比如洛阳城提前暗中布下的死士,比如…那传说中的“鹦鹉”…
这些,足以让李藐笃信,如果曹操是迁都到洛阳,那在战局上,云旗将稳稳的占据主动。
这是大战略方向,李藐不敢懈怠…
所以这个时候,他必须说点儿什么,做点什么了。
“邺城是么…”
李藐的这一句有些尖锐。
曹操、贾诩、程昱都听出了几许不对劲儿,程昱抬头当先问到:“不考虑百姓,邺城的确是比许都更适合迁都治所…否则,若然迁都洛阳,依旧短时间内无法反制那关麟的飞球,到时候再度迁都,那怕才会沦为天下的笑柄,对此…李先生有何高见?”
“原来如此…”李藐仿佛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打不过就躲远点儿,是这意思吧?既打不过能选择躲远点儿,那也能选择割地,选择赔款,赔款不行还能和亲,总而言之…想方设法的求和是么?”
『……』
随着李藐的话,曹操、贾诩、程昱的面色显得有些怪异,显然…他们意识到眼前的这位是军师祭酒,是校事府副统领,却也是位仗义敢言的狂士啊!
“李先生误会了…”程昱的脸憋得有些红,事实上,他便是最主张曹操迁都邺城的。
至于缘由,无有例外——稳!
程昱一生求稳!
“哈哈哈…程先生脾气不错。”李藐又一句话打断了程昱。
『……』
一时间,贾诩、程昱彼此互视,有些想不通,李藐怎么就说出这么一句无关痛痒的话。
“李先生缪赞了,程某不敢当…”
随着程昱的话,李藐再度开口,笑了笑,“相信,有程先生这么一位大魏‘太常’,大魏的礼仪祭祀绝不会有任何疏漏。”
唔…
李藐的话让人越来越听不懂,一头雾水。
程昱也是满脸困惑之色,“李先生,老夫乃魏王敕封的奋武将军、掌管宫廷兵卒的卫尉…可不是掌管礼仪祭祀的‘太常’!”
“奋武将军?卫尉?”李藐露出了夸张的惊愕之色,睁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说,“我大魏的将军不是应该最具有血性?最不服输的么?”
这话脱口…
程昱面色骤变,贾诩的脸色也变得怪异了起来。
乃至于曹操,他亦是虎目一凝,眼眸紧紧的盯着程昱,所有人都意识到,李藐这是拐弯抹角故意骂大魏毫无血腥…打不过就逃跑!
——『好一个狂士,好一个狂士本色!』
曹操的头风今日方才有些好转,他没有第一时间张口回应程昱的话,而是眼眸渐渐的眯起,似乎有些期待李藐接下来的话。
“哈哈哈哈…”
李藐却突然大笑了起来,“大王啊,臣要恭喜你啊,恭喜大魏能免受战火…为此,臣还特地准备了一份礼物!”
说话间,李藐像是早有准备的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盒子。
“什么礼物?”曹操问话的同时,忍不住心头的好奇,直接打开来了这盒子,然而这一瞧不要紧,竟吓得他“啪叽”一声将手中的盒盖失守掉落在车厢里。
原来…那盒子里,摆放着一件女人的衣服。
“李藐,你放肆——”
随着曹操的一声咆哮,整个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向北迁都的车队也停了下来。“李藐?你这是在羞辱孤?”
“不,大王…臣并非是羞辱!而是臣早就想到了如此这般,恭贺大王以割地、逃遁、放弃抵抗乃至于未来的和亲、赔款等等妙策,应对那荆州对我大魏的进攻…还是在他们荆州已经攻占了我大魏国土、杀戮我大魏军士的前提下!”
仿佛对曹操的震怒视若无睹,李藐缓缓说道,语气重充满了讥讽。“割让许都,配合那关麟取淮南,背刺东吴,这在臣看来…是因为大魏受制于三万兵马的性命,是大王不得以做出的妥协!可…割让了许都?那这事儿就算了么?这就像是那关麟狠狠的给了大王一巴掌,可大王却巴不得有多远躲多远,逃至邺城…难道,选择对洛阳,对司隶,对豫州,对兖州的熟视无睹!大王如此,那与那偏听偏信,任宦官为爹娘的灵帝刘宏有何差别?故而…依我看,这一身女装,倒是与魏王与那些主张迁都邺城者正合适!”
“你…”曹操脸色铁青。
然而,李藐丝毫不顾及曹操的表情,他继续张口,继续咆哮,“大王啊大王,若是大魏的血性能够容忍别人扇过来一巴掌,却置之不理?却逃之大吉?那这种帝国,存亡的意义在哪?依我看,亡了得了!”
“……”
程昱、贾诩都无比惊骇、不可思议的望着李藐,心里在说:
——『这位狂士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他李藐的狂尤在祢衡之上啊!』
哪曾想,震怒之下的曹操,突然面色沉寂了下来,只是,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冰冷。
“你的意思是,迁都洛阳,然后把许都城打回来——”
李藐郑重点头,“我一个文人,不知道那么多大道理,但我却知道,当年官渡之战后,大王北征,袁谭、袁尚抵抗大王,可袁熙远遁幽州远离大王,妄图做个幽州的土皇帝,可最后呢?就是躲在幽州,难道大王就会放过他?绕过他?他的退缩,只会让大魏的铁骑觉得他懦弱可欺,继而肆意的欺辱…今时今日的大魏不就如昔日昔日官渡之战后的袁氏么?大王啊…这一次割让许都城还情有可原,可洛阳城?大王割让的起么?再退缩一次,天下人都要道,我大魏懦弱无能,人尽可欺——”
这…
李藐的话让曹操沉默了,他沉默了许久,“可那飞球如何解决?”
“飞球是无敌的么?飞球他关麟能造出来,我大魏就造不出来么?”李藐愤愤然的张口,“躲,只会让大魏的创造力持续的打瞌睡,只有那火烧到眉毛了,大魏的创造力才会被激发出来,纵使大王造不出飞球?那能不能改良投石、抛石、霹雳车去抛击?就不能…选择同归于尽?咱们必须得打痛那关麟一次!去咬、去撕、去啃下那关麟的耳朵、鼻子,戳瞎他的眼睛,不管我们挨了多少打,但一定得让那关麟付出惨痛的代价!”
“……”
俨然,曹操有些微微的动容,李藐的话仿佛在唤醒十年前、乃至于二十年前的曹操,那个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那个手握长剑,独立高峰,眼望波涛汹涌的大海,那份挥斥方遒的气概,那份舍我其谁的担当…这一刻悉数又回来了。
对曹操而言,久违的自己又回来了。
当年进攻徐州,兖州大本营被吕布偷袭?难不难?是不是绝境?
当年官渡之战,强弱立判,粮草告急…战况危如累卵?难不难?是不是绝境?
当年华容道,那大雨伴着泥泞,后有追兵,前有堵截…让每一个魏军都觉得再也回不去了,那…是不是绝境?
怎么这次,面对关麟…曹操就怯弱了呢?
是老了么?不…曹操只是老了,不是死了!他曹操还能打,还能战——
想到这一节,曹操的语调变得铿锵了不少,“李先生就不怕那关麟再效仿一次谋取樊城的方略,烈焰焚城?”
“飞球漫天,烈焰焚城,是很厉害…”李藐低了低头,旋即抬起头目光炯炯的望着天上,“但,那飞球并不是无敌的,他的速度并不快,此前的得胜也只是仰赖突袭,仰赖我们对此一无所知罢了,臣有种感觉,哪怕是那关麟要效仿樊城烈焰焚洛阳,可只要我们发现的够快,那损失就不会太大…同样的,这种威胁只要存在,就会让每一个大魏的文武、子民寻找破解的方法,这样才能逼出最可怕的大魏!逼出万众一心的大魏!”
曹操闻言深思着,他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马车内因为看到李藐这“女装”礼物而一脸如丧考妣之色的程昱、贾诩…他斟酌了片刻,虎目徒然凝起。
然后,在程昱与贾诩的望眼欲穿下,曹操一把抓住了李藐的双手,“若非李先生,孤险些一念之间,失去了孤与大魏的脊梁和骨气,李先生不愧是我大魏国士!若有朝一日,我大魏转危为安,孤当先拜李先生,来人,给李先生加两千精兵作为亲卫!”
一字一顿,言真意切。
李藐这才收回狂士的模样,拱手回道:“大王缪赞…”
曹操则立刻吩咐,“传孤军令迁都洛阳,计划不变,除此之外,凡我大魏之人,能提及方略破那关麟者、能想方设法取那关麟首级者,孤赏万金,封县侯——”
随着曹操的一番话…
迁都的归属尘埃落定。
程昱与贾诩无比佩服的看了一眼李藐,然后拱手朝向曹操,“大王明鉴,大王万岁!”
李藐也拱手,“大王明鉴,大魏势必转危为安——”
别看他说的是一本正经,信誓旦旦,可事实上,李藐的心里头慌得一匹。
但,至少这一次,他还是赌对了。
关麟说的没错啊——
晚年的曹操,他最怀念的,最无法拒绝的、永恒的、一如既往的是他年轻时的模样。
那个——魏武扬鞭,豪情万丈、挥斥方遒的模样
只要这一条大方略不变,他李藐的谏言谏策…无论有多么狂,就都不会有任何纰漏!不会有任何事!
——『呵呵…』
李藐尤自一阵心有余悸。
——『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但…我还是赌赢了!』
是啊?
话说回来,谁又会拒绝自己年轻时、那最高光时,最顶峰时的模样——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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