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做一力降十会!
勇气、胆力…是可以创造奇迹的!
哪怕在现在…在前后大火覆盖之下,徐盛依旧坚信…昔日里孙策将军教授他的。
勇气、胆力是必定能创造奇迹的——
心念于此…徐盛睁开了眼眸,这一刻他的眼神变得坚定无比,他拔出古锭刀,在摇晃的甲板上,他稳如泰山般的伫立着。
“传我军令,中军所有楼船继续前行…冲过那火海,计划不变,进攻逆魏战船——”
啊…
当徐盛的吩咐传出,所有人都懵了,都以为这位上将军是魔怔了么?
大火、暗桩…还有火焰下战船的阻挠,这些…楼船怎么通过?
仿佛从一道道眼神中,徐盛看出了所有人心中所想,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刚毅,他的眉头紧紧的凝起。
“若什么都不做,那就只剩下束手待毙,所以…按我说的做,冲向那火海——”
“徐…徐将军…”有副将提出质疑,“可那暗桩,还有…还有我军的艨艟战船…”
不等他说完,徐盛的眼眸变得犀利,“楼船有五层楼那么高,便是十艘艨艟战船的重量也比不过,按我说的做,凡是前方一切的阻碍,无论大火、战船、暗桩,悉数用楼船碾压过去…冲过这大火!”
说到这儿,徐盛的神情变得愈发激昂:“人终有一死,但就是死,我江东儿郎也要证明,这百里笆篱或许拦不住敌人的进犯,可我等江东儿郎当可破敌卫江,做东吴的铁壁!”
“犯大吴疆土者,吾等男儿…必击而破之——”
随着徐盛的话…
一干将士们的冷漠与颓然、彷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双突然就变得炙热的眼神。
勇气与胆力是真的可以感染的!
士气也是从主将的行动中感召的!
这无外乎是站着死,还是跪着死,能站着?干嘛非要跪着?是站不起来了么?
“拼了,拼了——”
“前进,前进,碾压过去…碾压过去——”
“碾碎他们——”
仿佛,在前后大火夹击之下,那本已逝去的江东子弟的胆力与勇气又回来了!
硕大的楼船再度行驶,以碾碎己方艨艟战船为代价,以冲入那漫天的火海为代价,它们破敌卫江,一往无前——
正所谓——兵虎虎两个,将虎虎一窝!
…
…
东吴的战船最有名的是徐盛所乘的楼船,高达十余丈,名号“飞云”,单单一艘就可承载三千士兵。
话说回来,曹魏的水军虽不怎么强,但战船往往也造的巨大。
比如如今张辽站立的船头,就是一艘比起东吴楼船“飞云”也不逞多让的船支,是魏水军中最巨大的一艘…
与这两艘战船相比,其余的诸如“艨艟”、“斗舰”、“走舸”就显得微不足道。
而其中所谓“斗舰”是指装备精良的战船,昔日黄盖诈降乘坐的就是“斗舰”!
“走舸”则是快船,用来突击和冲锋。
方才徐盛前军受阻,被暗桩绊住的正是这“走舸”!
此刻,张辽站在大船的船头,遥望着那江心之处,前有烈火与暗桩,后有火船相撞…整个东吴的水军彻底沦为一片。
这副景象,不由得让他回忆起赤壁。
曾几何时…赤壁之战时,大王曹操与那数以千计的战船,不就是被一场大火给焚为灰烬么?
往事历历在目,只不过这一次…猎人与猎物的位置翻转了。
“将军…”这时有兵士禀报道:“我军船队均已拔锚向前,向敌船方向行驶…”
听到这话,张辽轻轻的颔首,然后吩咐道:“传我军令,待会儿无需贴近敌船,只在外围组织弓弩手朝敌船方向射出火矢即可…”
“喏!”随着这兵士的回应。
张辽虎目凝起,俨然,这仗在他看来,已经接近尾声了。
当然,眼前的景象也让张辽不由得想的更多,想的更远,他的眼眸眯成了一条缝,像是自言自语道:“需得牢记,那关家四郎极擅火攻…”
是啊,张辽算是看懂了…
江夏大火,败了于禁,亡了乐进;
樊城大火,亡了曹仁;
长沙大火,让吕蒙与一干东吴宵小,数倍兵力下,最终损兵折将,望风而逃!
而这濡须口江心处的大火。
徐盛怕是…
一想到这儿,张辽的神色里难免多出几许暗默,这让他又一次意识到,这位关家四郎对火攻的热衷与擅长…这种使用的分寸、火候的方法,简直炉火纯青啊!
对付这样的敌人,时时刻刻都要小心防范。
避免那炼狱火海的悲剧再度发生。
也要时刻小心防范,或许你的友军,早已被他策反,随时在背后向你捅刀子,随时让你置身于炼狱火海之中——
想到这里…张辽就是一阵心有余悸,未来的战场,关羽、关麟这对父子将是他与曹魏永远绕不开的一环…需得万般小心!
一想到这里,张辽不由得凝眉叹息,心头感慨:
——『如此可怕且让人心有余悸的对手啊!』
哪曾想,就在这时,“将军…你看——”身旁的副将突然抬手指向那火焰之处。
张辽寻声望去,却见得…从那火海之中传出“刺拉拉”的剧烈摩擦声响,就好像是两种坚硬的物体在持续不断的摩擦一般,激荡而起的声音比江浪声更响彻、更澎湃。
一时间,张辽不由得凝眉仔细的去观察…
这不观察还好,一观察之下,原来是巨大的楼船荡开了那一艘艘小船,愣是在这狭窄的水道中穿涌而出。
面对水下的暗桩,这些楼船丝毫没有停留,便是摩擦着也全速继续前进…任凭那刺耳的声音响彻。
再看这楼船的上方,因为是冲入那烈焰火海,许多船帆已经被火焰所点燃,在江风的作用下,这些火焰迅速的蔓延开来,一时间这楼船仿佛是一只火船一般。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巨大的火船正在向张辽这边的巨舰冲来…速度奇快。
“怎么会?”
张辽惊呼一声…
这时有副将提醒道,“这是东吴的那‘飞云’楼船,是整个东吴水军的指挥战船…那徐盛必定在这船上…”
——『疯了!徐盛疯了么?』
张辽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他根本无法想象。
一艘战船,从友军战船中碾压过去,然后冲过暗桩,冒着船底破裂、江水倒灌涌入的风险,再一头扎进那大火中…任凭火焰焚烧整个船支…
这是视死如归么?
还是说…这徐盛有什么执念?非要逼着他这么做!
“将军…我们…”
副将的提醒再度将张辽的思绪从九霄云外拉回…可俨然,这种时候,双方的战船均是在全速前进,躲、退已然是来不及了。
“放箭,放火矢…阻止它!”
张辽当机立断的下令…
只是,已经晚了!
遥遥江浪间,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回响。
“江东沃土,岂容汝等胡来!”
“撞上去,所有楼船都给本将军撞上去——”
这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江水间。
但这声音所带来的胆气与决心仿佛已经深刻的烙印在了这江面上…
此日漫挥天下泪,有公足壮水军威——
…
然后,只见一艘浑身是火的东吴楼船,毅然决然,悍然无畏的朝张辽所在的那为首巨舰撞了上去——
“轰隆隆!”
伴随着巨大的声浪,魏军的舵手慌乱之下,居然打错了方向,船上的水军随着船只的剧烈颠簸,东倒西歪,拉着帆布缰绳的曹魏水军竟差点没摔下海去。
无数人如没头苍蝇一般。
“弩矢…弩矢…”
勉强有几个魏军慌忙的提起弩矢,在大船的东倒西歪中,打算朝敌船发射弩矢。
可…太晃动了,两船相撞,那东吴的楼船重重的撞在了张辽这大船的腰部,巨浪滔天之下,整个船支直接倾斜。
这时有人高喊:“船舱破口子了,快…快…快来堵漏!”
只是,喊是一回事儿,能不能行动又是另一回事儿,整个船身直接倾斜,大浪浇在甲板上,倾盆的甲板冲刷了一遍船身。
幸好,在几乎要没入江里时,大船又重新翻了回去。
惊魂甫定的魏军各自抱着能抱着的东西,也不知有几人摔下了江里…
张辽牢牢的抱着一处桅杆,若非如此,怕是连他也要葬身鱼腹。
“转舵…放小船…”
好不容易等船支稍稳,张辽当即大喊…
俨然,这种时候他们这船,只是顶住了敌人楼船的第一次冲撞,可那大火还蔓延在敌人的船上,若是不撤离,很快…他们都会被那大火给覆盖。
这时,已经有人去转舵,有人去放小船,连带着还有放下缰绳的,那些掉在江中的兵士,能拉多少上来,还是要救一下的。
也有的魏军,如同落汤鸡一般气喘吁吁,惊魂甫定,可很快,他们就感受到那炙热的温度,还有那足以把人烤熟了的热浪。
是那大火…
那仿佛滔天呃江水都无法浇灭的大火,正在迅速的朝他们这边席卷,这火舌…仿佛比那江水的喷涌、倒灌更可怕十倍、百倍!
然而这还不算什么。
因为…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人惊骇、惊诧、震撼到极致…
从这火焰中,从这巨浪中,在这水与火的战歌之中…
一个上身赤膊,也不知道是因为衣甲被烧焦了,还是被水给冲刷掉了的膀大腰圆的魁梧男人,正提着大刀,在摇曳晃动的船支中,他稳如磐石,大步流星的向前。
刀是孙坚留给孙策,孙策留给徐盛的——古锭刀!
卧刀之人,舍徐盛还能有谁?
“踏踏!”
坚实而沉重的脚步声在甲板上响彻而起。
与之相伴的是那大汉冷冽且决然的声音,“张辽,又见面了,上一次你逍遥津侥幸得胜,这一次濡须口‘盛’必留你性命于此——”
伴随着这样一声,这大汉身后,一干熟悉水军的兵勇齐呼呐喊:“犯大吴边境者,必击而破之…”
说话间,这些兵勇,有的浑身赤膊,有的身上还带着火焰,有的浑身铠甲均被江水浸透,可无有例外,他们追随着徐盛…齐刷刷的朝张辽这边冲了过来。
张辽,这个昔日江东子弟心目中的梦魇,如今就如一个落汤鸡般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这些吴军心头,仿佛都涌现着这么一句话:
——东吴可以败,张辽必须死!
是啊…
江东上下,总是要有人站出来,去消除他张文远八百破十万带来的这份梦魇!
总要有人站出来,去让小儿能安心入眠!
“杀——”
“杀——”
甲板上,无数断刃齐出,纷纷朝张辽劈砍而来。
反观张辽,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生出这样一种感觉…
——『逍遥津一战?难道是侥幸么?』
——『东吴何曾有这般血性的男儿?』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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