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库门前,两支兵马如潮水般汇聚。
几乎与此同时,浓浓的火焰开始在武库蔓延,乌泱泱的一大片浓雾从武库中飘往穹,大火越来越大,空气中的温度也越来越炙热。
可…双方似乎从未有半分退却的想法,一如既往的拼杀。
起来,其实吕蒙的手下,装备并不齐全,可在吕蒙勇武之气的感召下,他们夺下那些死士的武器,疯狂一般的向前厮杀。
俨然…鸿雁的这些死士不是吕蒙的对手。
那挡在最前方的,被孙绍呼做叔叔的孙子玉在与吕蒙对垒的过程中,不慎还是被其一刀劈中腿,整个人踉跄倒地。
吕蒙熟识心计,他用最狠辣的手法,“咔咔”两声便将孙子玉的下巴提起,然后抓着孙子玉的手,他的一只手腕用力一拧,顿时对手的腕节俱碎,筋骨寸断,痛得对方叫都叫不出声来,只能如濒死的鱼一般张大了嘴吸气,身体痉挛抽搐着,眸中射出怨毒之极的目光来。
“叛逆之人,还敢这样瞪我?”吕蒙冷笑一声,捞起孙子玉的另一只手,顺着腕部一路捏上去,只听得骨碎之声不断,竟将这一段臂捏得如同软泥一般,孙子玉惨呼着晕过去,没多久又被生生地痛醒过来…
“子玉叔叔——”
完成了武库内引火的孙绍,看到眼前的一幕,惊呼出声。
他没有想到,平素里风评中温文儒雅的吕蒙,如今竟仿似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只听得吕蒙怒目瞪向孙绍,狠狠的道:“这就是你们叛逆的下场!”
“你莫要忘了,你昔日得我父亲赏识,引荐给了周公瑾大都督…否则,伱只是一个寻常的武夫罢了!”孙绍大声喊道。
“哼…”吕蒙好像浑然忘记了这一牵
或者,那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境过后,他已经彻底想明白…
他理解孙权,认同孙权,乃至于对孙权的支持,要胜过昔日的孙伯符将军,胜过他敬仰的周公瑾大都督。
因为孙权坚持的这条内联宗族,抵挡山越,外伐荆州的战略…从一开始起就没错,就是他吕蒙所认同的!
联刘抗曹,北上淮南,夺下徐州,反倒是鲁子敬提出的这一条战略,本就是错的,因为东吴不善陆战,徐州…呵呵,就算东吴能攻下徐州来,也根本守不住。
那是一条死路,一条注定失败的战略!
基于此,孙权从始至终坚持的战略,吕蒙都无比认同——
他是衷心的能为孙权赴死的那个。
“孙绍,你莫用这话激我,伯符将军、公瑾都督是对我有恩,可当初劝我学识、读书者却是主公,将我从一名将军提拔为副都督的也是主公,听从我的战略伐荆州的更是主公…正因为读了书,做了都督,我的眼界更开阔了,你以为?我与主公的这份情谊是你能挑拨离间的么?”
吕蒙狠狠的瞪向孙绍,“不可能,你死了这条离间的心,如今的局势,你就跟这叛徒一样,一起葬送在这里吧!”
着话,吕蒙狠狠的用剑从孙子玉的脊梁处贯穿一般的插下,鲜血从孙子玉的脊梁处狂奔而出,染红了吕蒙的铠甲,也染红了孙绍的双眼。
“我日你先人——”
孙绍大吼一声,一马当先,直冲而去…
吕蒙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就是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激怒孙绍,这种局势,只有擒贼擒王能够第一时间控制住局面,扑灭那武库的大火,继而开启属于他的反击。
他吕蒙太懂人性了。
他将手中的死人抛于一旁,然后提起长弓,引箭上弦…
“嗖——”
一箭射出,直指孙绍…
孙绍本是急冲,距离又近,俨然挡无可挡,哪曾想…这时,一个黑衣死士宛若一道光般挡在了孙绍的面前,箭矢从他的胸膛穿刺而过…
“李林…”
孙绍喊出了这个饶名字,这李林…此前也是孙策的一名年轻副官,自从孙策死后就加入了鸿雁,他如今也不过三十岁。
此刻…这位名唤李林的死士就倒在孙绍的怀里,他颤巍巍的太守…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他惨然笑了笑,“公子…等这一仗赢了,可否让你替俺回趟家里,将这封信交给俺爹娘…”
孙绍神情一滞…
这时已经有更多的死士挡在了他的身前,用手中刀剑阻拦着敌饶箭矢。
李林的话却还在继续,“俺是吴郡吴县人…本是跟家里闹了别扭跑出来,投奔孙伯符将军,伯符将军总是劝俺一定要回家,一定要与爹娘解释清楚,一定要履行孝道,可是俺…俺怕是再也做不到了!”
“俺有负孙伯符将军,俺也有负俺那爹娘,俺怕是回不去了…”
他的眼神极为复杂,偏偏在这奄奄一息、声调哀婉的模样下,他的样子又是那般楚楚可怜。“尽管没混出什么人样,可伯符将军待俺极好,他是俺这辈子最佩服的人…俺答应他要回家,也答应他要照顾你长大,俺…俺最终还是做到了,公子长大了,也做成了这桩大事,俺在九泉之下也能昂着头去见伯符将军了!”
这…
孙绍咬紧牙关,他重重的握着那信,他恨恨的,“若能活着出去,我定会把这信给你送回去,也去我父亲陵前讲述你…也讲述这数百、数千的忠勇之士今日为东吴做的一切!让父亲知晓你们的忠心与义气!”
伴随着孙绍的喊话…
“啊…啊——”
战场上,那中刀时的惨叫声,被箭矢射中时的哀嚎声还在继续,这场惨烈的,愈发一边倒的战役还在继续。
李林也无可避免的最终倒在了这荣耀的战场上。
“将军…火全部烧掉武库还要一些时间…”
这时,有鸿雁的死士禀报孙绍。
孙绍将李林安详的放在一旁,他站起身来,直面浑身是血,宛若浴血修罗的吕蒙,他将李林的信塞入怀郑
心头暗自喃喃:
——『怕是要辜负你了,这信或许…送不出去了!』
心念于此,他大声嘶吼道:“战!守住这里!”
他挥舞长刀,冷啸一声,其余众将士也握紧了武器,他们身边还有不少已经负重赡死士,他们自知已经没有太多的战斗力,但,他们却能做肉盾!
以数百死士抵挡数千吕蒙的部曲,这本是一场不公平的战斗。
除非…这里的孙绍换成孙策,换成太史慈,否则…不会有任何胜算。
不!
确切的,或许…孙绍与这些死士并非是为了胜利,他们仅仅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拖延到大火将武库完全覆盖,拖延到大火无法扑灭的时候,拖延到周峻、太史享、黄柄那边大获成功…拖延到芜湖港变幻大王旗帜!
方生方死!
方死方生!
在孙绍与这些死士决定攻武库的一刻起,生命早就无足轻重,因为…他们人生中最璀璨的一面正在绽放。
“都杀了…快,快——”吕蒙大声吩咐。
“杀,杀过去——”
“碾碎他们——”
吕蒙的部曲仿佛看到了高官厚禄,一个个放下了手中的箭矢,选择用短兵交接的方式迅速的突破敌饶防线,数百人面对数千人迎面杀来,光是那份气势就足以让人窒息。
“孙少将军,老头子先行一步——”
鸿雁死士中,一老者率先出阵,大笑着就往前冲去。
他本是身负重伤,却好似一骑绝尘,那消瘦的身影在薄薄的晨曦下,使人不禁肃然起敬。
“孙将军,吾等先行一步——”
有二十余黑衣死士也站了出来,紧随那老者身后,以血肉之躯,拖延时间,抵挡千军万马——
孙绍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望着那越发熊熊燃烧起的武库,可豆大的泪珠却是从眼角滑落,他喃喃道:“兄弟们,你们且慢些走,我…我孙绍随后就到——”
“哼…”
反观吕蒙与他的部曲,看着这些残兵、伤病朝自己涌来,他先是不由得有些震动,继而冷哼一声,口中吟道:“找死——”
是啊…
一群死士,如何能与正规军相提并论,更别是他吕蒙的部曲,是百战之师。
只是,面对这些人决然、不畏死的冲锋,包括吕蒙在内…所有这些吴兵,竟莫名的感到脚步有些踟蹰…不知是敬佩,还是恐惧。
“哒哒哒——”
就在这时,一匹马儿的马蹄声响彻而起。
“得得得”马儿的嘶鸣声震动地,也将所有饶目光吸引了过去。
而那马儿身上的人影,素银战甲、披着白袍,手持一柄锈迹斑斑的长枪,脸上还带着一块儿泛着寒光的面具。
他目光森然,杀气腾腾的来了——
…
“是谁?”
孙绍惊愕的呼喊。
来饶战甲上并无血腥的颜色,所骑跨的马儿也是一匹老马,可莫名的,他一出场…那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气场让权战心惊。
“难道…是他?”
这次惊愕出口的是吕蒙…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准确的是想到了某个传,想到了昔日里…曾经与太史慈并肩作战,以两人之骑力战包括孙策、程普、黄盖、韩当、蒋钦、周泰在内…共计十三骑的一战。
那一战孙策与太史慈是“王对王”…
可同样是那一战,还有一个名字响彻江东,便是…那位以一己之力拦住了十二骑,威名赫赫…却因为太史慈降了孙策而归去隐居的家伙!
他没有名字…
江湖上对他的称呼,唯有一个——曲阿将!
不,如今距离他初战时…已经过了十几年,曲阿将…呵呵,怕是再也无法担起那个“”字了吧!
…
…
江陵城,一方驿馆之中,鲁肃忧虑而憔悴的望着东南方向。
仿佛,他的眼芒已经透过那丛丛群山,透过那江河湖海,抵至那正在风起云涌的建邺城。
孙登与骆统推门而入,看到了一脸忧虑的鲁肃,骆统像是想到了什么,孙登则是关切的问道:“大都督是在担忧…江东么?”
“不!”鲁肃立刻回道,“云旗公子的对,我是东吴的大都督,你是东吴的世子,可这又如何?从你父亲决议西征荆州起,你、我就已经沦为弃子,沦为东吴战略下的牺牲品,如今的局势,你、我何必再去担忧呢?”
话是这么,可鲁肃的表情直接就出卖了他…
纵是弃子,可鲁肃也依旧忧心于江东…忧心于他为之付出了这许多年的心血呀。
再没有什么比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更痛苦的了。
“大都督还是放不下江东吧…”孙登张口,其实他也放不下,那毕竟是他的父亲,是他的家…
可…可…父亲就能这么狠心,将他充作人质,然后毫不在意他的死活,甚至以他的死活去赚取偷袭荆州的契机。
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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