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淡淡的笑了笑，“当年庞统也可以选择不死的——”</P>
说罢，他转过头就跟着蒋琬往这祠院外走去。</P>
关索一时间还没有搞懂，“诸葛军师这是要做什么”</P>
黄月英擦拭了下眼角的泪，她努力的让自己坚强一些，最起码看起来坚强一些，“他一定是打算亲自去见蛮王…”</P>
“为什么”关索一愣，下意识的他就想追上去，去问诸葛亮为什么。</P>
是啊，明明这炸药包已经埋好，就算来再多的蛮人也不怕何必…何必冒险去见那蛮王孟获呢</P>
要知道，误会并没有解除。</P>
在孟获的眼里，他与诸葛亮无疑于杀女之仇，这是不共戴天的，况且蛮人素有食人之习啊！</P>
就在关索脚步迈开之际，黄月英那满是茧子的手掌将他拉住，这手掌不大，但或许是因为常年协助夫君制作百工奇巧的缘故，上面布满了浓重的老茧。</P>
“别去…”</P>
黄月英的声音同时传出。</P>
“为何”</P>
“你劝不住他的…”黄月英解释道。</P>
关索依旧是一头雾水…</P>
黄月英不由得一边摇头，一边喃喃，“孔明要做的事儿，没有人能拦住…”</P>
“可那误会还没有解除，逆魏的使者程昱还在，诸葛军师他…他是蜀中的主心骨啊！他怎么能以身犯险”</P>
“这些都不是理由。”黄月英抿着唇，“当年赤壁之战前，东吴大族均想要归降曹操，那时孔明舌战群儒，又不危险么或许在孔明看来，他依旧可以用舌战的方式…劝蛮人退却，以此避免生灵涂炭，也以此保留住将来将这些蛮人收服的可能…”</P>
“这不一样…那蛮女花鬘死在成都了！”</P>
或许是因为关索的这一句话声音足够大，不仅传入了黄月英的耳中。</P>
就连渐渐走远的诸葛亮也听到了。</P>
为此他特地脚步一顿，转过身来，望回关索，“维之，你四哥教会你的是无时无刻都要做出最正确的决定，最理智的选择，最成功的部署，但我今日也教你一条，或许通过你…也能将这一条传授给你四哥…”</P>
这…</P>
关索与诸葛亮四目相对。</P>
隔着几十步，关索都能感受到那莫大的压迫感，就好像诸葛亮说的是临终寄语一般。</P>
这时，诸葛亮的话再度吟出，“我要教你们的是，这个世上，总有一些人要去做一些看似愚蠢的事情！比如庞士元，当初他可以不死，可他不死…主公夺得益州便是来路不正，将会永生被人在背后去戳他的脊梁骨，去质疑他那仁德之名，他的仁德顷刻间就将崩塌于这汉境…”</P>
“唯有庞士元陨落于落凤坡…道、天、地、将、法…主公西进巴蜀，最缺的‘道义’这一项上便成功弥补…主公不再是背信弃义谋取宗族之地，而是为军师报仇，为兄弟报仇，这也是不共戴天之仇啊…”</P>
说到这儿，诸葛亮顿了一下，“今日我要做的事情，并非是救下那二十万蛮人的性命，而是尽我所能去避免这场本不该存在的干戈…”</P>
“可…可若是蛮人不讲道理…他们不放回军师呢”关索接着问。</P>
“那样…”诸葛亮浅浅的笑了笑，“那时候，刘皇叔的又一个军师或死或囚于蛮族军中，如此…即便是我们炸死蛮族几十万人，也是事出有因，师出有名…至少，氐族、賨人，还有其它的各族群会支持我们，站在我们的这一边。”</P>
懂了…</P>
当诸葛亮这最后一句话吟出时，关索一下子全懂了。</P>
他下意识的张开嘴，他还是想劝。</P>
可这时，话到了嘴边，悉数却都吞咽了回去…他像是读懂了诸葛军师用生命为他诠释的这一课。</P>
总有人要去做一些看似愚蠢的事情——</P>
一时间，他也踟蹰了，喉咙哽咽住了。</P>
下意识的他低下了头，却就是这么低头的当口，他注意到了黄月英那已经有些明显隆起的小腹。</P>
他都意识到了，可很明显，诸葛亮并不知晓这小腹中怀有骨肉的分毫。</P>
“诸葛军师…”</P>
关索就要张口，可仿佛又一次被蕙质兰心的黄月英识破，她又一次拉住了关索，然后朝他摇头，示意…</P>
不要告诉他！</P>
“还有什么事儿么”诸葛亮问关索。</P>
“没…没有了…”关索只能摇头。</P>
这时，诸葛亮不再停歇，已是走出这祠院，登上了蒋琬驾驶着的马车。</P>
直到这马车行驶出去…</P>
关索才看着黄月英的肚子问她，“这个…还不告诉诸葛军师么”</P>
黄月英摇了摇头，“孔明的心里从来都只有国，没有家…我，我与这孩子都不该去做他的掣肘！”</P>
呼…呼——</P>
关索长长的吁出口气，哪怕此时此刻，他还是不能理解…</P>
值得么</P>
这样冒险，用自己的性命，用全家的幸福，去博那万一舌战成功的机会，值得么</P>
…</P>
诸葛亮已经驾车走远了。</P>
同时，鹿头山戒备森严，许多人都很紧张，他们只听说过，就在巴山战场，这炸药曾经顷刻间葬送几万魏军兵士。</P>
可…到底这炸药的威力有多大，谁也不知道。</P>
但即便如此，每个兵士伫立在此间，目光森森，就好像他们手中的引线…能决定数以十万、百万计蜀中百姓的存亡。</P>
傍晚时分，夕阳残照在斑驳的城楼上，关索黯然走过城门，他尤是有些沮丧与懊悔。</P>
口中不时的吟道，“都怪我，都怪我不听四哥的话，否则…否则也不用诸葛丞相如此以身赴险。”</P>
倒是这时，城楼下围着大量百姓，人生嘈杂。</P>
听到这些，关索不禁转头去看，却看到一个商贩打扮的男人正高举着一支金钗，然后吆喝着，“这么不识货的么三匹蜀锦就想换想都别想！至少拿三十匹来！”</P>
下面的百姓还在质疑，“你这是漫天要价，这钗子是真金假金我们还没验过，你便扬言要用三十匹蜀锦，你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P>
“真金不怕火炼你们若不信那我这就炼给你们看不过说好了，这可是荆州巧匠打出来的货，若验证后是真金，那三十匹蜀锦可不卖给你咯！”</P>
这本是商贾与“有缘”客人间的讨价还价，本没什么。</P>
可偏偏，关索一撇一下，就注意到那金子上刻着的“维”字与“悦”字…</P>
这字迹，这钗子…关索再熟悉不过，这不就是他送给王悦的那支么</P>
——『王悦来了』</P>
关索下意识的这般去想。</P>
可突然，他又被那包裹金钗的布绢给吸引，原来…这布绢，他也颇为熟悉，这是他曾经赠给鲍三娘的布绢，还几次为她擦拭过眼泪。</P>
这是一条有故事的布绢哪…</P>
——『王悦鲍三娘花鬘』</P>
等等…</P>
关索立刻就回过味儿来，他的瞳孔瞪得硕大，原本懊恼与沮丧的眼瞳中，穆然间就多出了许多希望。</P>
他连续迈出健步，一把拎住那商贾，“说这钗子哪里来的哪里来的”</P>
“公子…公子，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这商贾害怕极了，偏生看眼前的这位公子又是衣着华贵，是个大家公子，哪里敢得罪，“我…我也是从人手中买来的，是…是城外大夫董奉拿这钗子来换钱…我，我…”</P>
他本想说，他也就是低买高卖…这是商业行为，是受蜀中商务署保护的。</P>
哪曾想，关索一把夺去他手中的钗子，一边扔了满满的一袋钱币给他，一边严肃道极致的说，“前面领路，带我去见医馆见那大夫董奉…”</P>
“成…成…”这商贾连忙答应，下意识的掂量了下手中钱币的袋子，沉甸甸的，偷摸了一眼，竟是“银子”…</P>
虽然说汉代的银子多为官府使用，多是地方向朝廷缴纳作为贡品，但…在坊间，却也颇为盛行，是硬通货！</P>
这满满的一袋银子是凉的，可揣在怀里的心却是热的。</P>
当即，这商贾就变得一脸堆笑，“这位小爷，跟我来，这边，这边来——”</P>
…</P>
这边厢，关索还在那商贾的引领下往医馆赶去。</P>
可那边厢，五斗米教的九人已经抵达了医馆，鬼卒已经试探完毕，发现大夫董奉并没有在这儿…许是出去采买药材了。</P>
而此间住在这里的病患唯独那一间…</P>
这就好办了——</P>
张着向张玉兰讨来那迷药，交给鬼卒，“秘密的潜藏进去…然后该怎么做，知道吧知道…知道！”</P>
鬼卒连连答应，“知道，大祭酒放心…圣女放心，鬼婆放心…”</P>
说着话，他就带着这迷药再度往医馆走去。</P>
这时，张玉兰张口了，他朝着张着说：“我们的目的只是杀掉那蛮女，其余的人，总能绕过一条性命吧！”</P>
“不能！”张着斩钉截铁的回道：“他们会看到我们的面貌，也会把真相暴漏出去，所以…一个都不能留！”</P>
“你——”</P>
张玉兰吟出一声，可这种时候，她发现，她的身份变得极是苍白无力。</P>
别看她平素里是鬼婆，是五斗米教中一人之下的存在，可因为武艺欠缺，真到了这种行动之际，他…他什么也做不了。</P>
“行动——”</P>
这时，张着见鬼卒进门朝身旁其它五位祭酒挥了下手，当即六人迅速的向那医馆中行进。</P>
张玉兰看着他们如此行径，不由得紧咬嘴唇，这时候的她，尤是有些举棋不定，尤是心情复杂。</P>
“姑母…”这时，张琪瑛的声音传出，“姑母方才没有服用那药丸吧”</P>
唔…</P>
猛然被提到这个，张玉兰有一种做坏事儿被人抓住的羞愧感，她不由得低下了头。</P>
张琪瑛接着说，“我想，姑母想要迷倒的并非是这医馆中的女子，而是…而是这六位大祭酒吧”</P>
这…</P>
随着张琪瑛的话，张玉兰不由得瞪大了眼睛。</P>
“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P>
张琪瑛微微抿唇，“姑母就别问这个了，我愿意帮姑母，少造些杀孽…但是…”</P>
“但是什么”</P>
“别人都可以放过，可那蛮女关乎魏王的诏令，关乎我们五斗米教的未来，她…她必须死…”</P>
张琪瑛的声音不大，可伴随着这声音射出的眼瞳，摄人心魄。</P>
就连张玉兰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P>
沉吟了良久，她方才喃喃发问：“琪瑛你的计划…是什么”</P>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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