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时候,不说话,才是对他最高的认可!
倒是张辽,“呵呵呵呵…”在甘宁与凌统最高的认可后,他开始冷笑,但他已经感受到了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他强撑着…用尽最后的力气转头朝向关麟。
似乎是因为感受到张辽已经是强弩之末,关麟的战车已经徐徐而来。
张辽抹了把脸,那脸上清晰的血手印殷红可怖,可他的声音却变得严肃与一丝不苟,“将我的尸体送回雁门,也…也替我带一句话给曹公,就说…就说,就说‘感曹公大恩,此生…此生得了!张辽…告退了——’”
也就是这一句话吟出之际。
“噗”的一声,张辽一口血水狂喷而出。
然后是他虚弱的、勉力的、精神恍惚的、细若游丝的喃喃:
“吕布?死则死耳?何惧之有——”
“哼,不过是孙权小儿带十万弱旅,二位将军请安坐城中!我独自前去退兵——”
“孙权小儿,今日便要为吾所擒——”
“八百虎贲踏江去,十万吴军丧胆还——”
“哈哈哈哈,若不是孙权马跃断桥,定将他生擒了——”
说到这儿,张辽像是完成了属于他的回光返照!
只听得“咚”的一声,他那虚弱的双臂,弥留的意志再也支撑不住那满是血迹与伤痕的身体,他整个栽倒了过去…再没有半点生机!
倒是那抢夺下来的“钢刀”,末端的刀柄插入地下,依旧傲然伫立…这便是如他的意志一般。
“不会真的死了吧?”甘宁尤是有些不信…他无法想象,那个逍遥津战神,那个这辈子屈指可数重挫过他的家伙,会真的死在这里!
唯是凌统快步上前,迅速将食指与中指伸向张辽的鼻息,就像是在替某个记忆中的女人…去关切、关怀这个倒下的男人。
与此同时,关麟的眼眸不由得凝的深重无比,他甚至伸手轻轻的敲打着脑门,口中喃喃吟道:“机关算尽,机关算尽哪…”
俨然,因为张辽的倒下,他还有些自责。
就在他吟出这么一句时。
食指已经伸到张辽鼻息间的凌统,突然急迫的回眸,他既惊且喜道:“公子,还有气…公子,还有气——”
这一道声音,无异于让关麟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希望的灯火。
他连忙吩咐,“快,大夫…大夫…速速将张仲景接来,若仲景神医不在,他的弟子王叔和、杜度、韦汛…哪个在附近,就把哪个接来!”
关麟的语气无比急切。
…
长安城。
“哈哈哈哈哈…”
曹操那爽然的大笑声响彻在此间。
一处高台,没有铠甲,没有兵器,甚至…没有一个亲卫。
此间唯独曹操与关羽,甚至两人均是穿着便服。
青绿色的衣服、青绿色的披风、轻绿色的帽子…这是关羽素来的装扮。
反观曹操,也不知道是因为被关羽生擒,还是与故友久别重逢,那所有的烦恼与忧愁反倒是一扫而空,他穿着的是裋褐、短打,便如同一个庄稼汉一般,但他的笑声却比做魏王时,比统领千军万马时更肆意,更爽朗,更开怀,也更悠然。
曹操指着那长安城中昔日汉未央宫的遗址,笑着感慨道。
关羽则是发问:“还请孟德兄赐教——”
“长安城,周文王时就定都于此,如今这未央宫的废墟旁…曾经也是那秦朝阿房宫的废墟,王朝更替,多少宫廷中琼楼玉宇最终在一场大火中沦为一方废墟,秦如此,楚如此,汉如此,孤这大魏也是如此!”
曹操像是在与挚友交谈时那般肆意,畅所欲言,“可为何这城叫做长安呢?孤来告诉云长,这是取意‘长治久安’的道理,可莫说那二世而亡的秦,莫说那楚汉相争,单单四百年大汉,这长安又‘长治久安’了多久?”
“所以,孤告诉你…人老了,反倒是看的清楚,也明悟、明哲了…这天下,其实就是这么回事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孤若赢你,那天下就并入魏,可你抓住了孤,那天下就能在汉的名义下再延绵几百年!但终究,有一天,有一朝,这一统天下的局面还是会分开…自古如此,自古亦然!”
“这也是为何孤见到云长,非但没有丝毫繁琐,反倒是如同解脱了一般!不瞒云长,自打被你擒住,在此间幽禁几日,静心冥想,抛去一些的繁杂…反倒是困扰了孤几十年的头风都舒畅了不少!”
说到这儿,曹操笑着晃了晃脑门,“哈哈哈,果然,那华佗说的不错,孤这风头若要治愈,除却利斧开颅外还有一法,便是去欲,去望,去怒,隐于林泉山水之间,以‘太清之气’定神醒脑,果有料想…呵呵,这点上,孤可要多谢你了,云长!”
曹操一股脑说了一大堆。
其实这些话,多是发自肺腑的。
曹操的豪放与不羁让关羽惊讶,甚至于让关羽有些不知所以…
听着曹操的话,他只能淡淡的吟道,“我以为孟德被关某擒住会不甘心,会愤怒,会沮丧,甚至会如华容道那次无比悲怆的哭泣?可不曾想…”
不等关羽把话说完,“哈哈哈哈…”曹操的大笑声再度传出,他的虎目也变得温和。
他从始至终都是个乐观的人,是个豪放的人,可几十年的霸王生涯没有给他了乐观的机会,谁曾想,到了这把年纪,反倒是什么都看开了。
“一切都结束了?不是么?难道,云长一定要让孤悲痛欲绝,痛不欲生,不惜绝食,不惜泪如雨下,如此这般,方才满意么?”
“孟德兄是知道的,关某不是这个意思…若早知孟德兄如此性情,那华容道时…”
不等关羽把话说完。
曹操大手一挥,“现在的孤与华容道时的孤不同,现在的云长难道不是也变了么?没有官渡时斩颜良诛文丑时的傲气不可一世,甚至连孤每每称赞的那美髯也被割去了,但…现在的云长却变得更加睿智,更加沉稳,也更加冷静,这样的云长…即便是全盛时期的孤,即便你、我是势均力敌,孤也没有把握能够战胜于你!”
听得曹操这么说,关羽只觉得内心中一阵悸颤,他不由得摇头,感慨道:“孟德兄言过了…”
“哈哈哈…”曹操又笑,“官渡时的云长可不会说出‘言过’这样的谦逊辞藻,那时的云长意气风发,只会说‘关某当仁不让…’”
唔…
最了解关羽的人还是曹操——
此刻的曹操根本不像是俘虏,关羽也不像是将军,双方彼此间更不像是死敌,真的就宛若一对久别重逢的挚友。
而随着曹操的话,“哈哈…”关羽也不禁笑了。
是啊,时代在变,人也在变,今时今日的他与曹操,又怎能去品评当年的故事;
话说回来,当年的他与曹操,又岂会想到如今的境况。
“孟德兄又令关某学到了…”
“哈哈!”曹操依旧在笑,他眯着眼,眼眶却是向南,那是汉中的方向,也是如今刘备所在的方向。
似乎因为与关羽聊了这么许多,也让他念起那个少年时就坐着“羽葆盖车”美梦的兄弟…
有趣的是,时至今日,他的梦想已经越来越近,就要实现了!
果然,当年那青梅竹马,那一句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尔的含金量还在继续。
心念于此…曹操沉吟了一下,然后问道:“倒是不知道,玄德的青梅酒可备好了?”
说到这儿,曹操像是心中霍然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睛眯的更紧,“终究,曹某还是有一些话要向玄德娓娓道来…如今这身份,还有一桩事儿,需得求玄德去答应——”
呃…这…
关羽微微一顿,旋即如实说道,“孟德兄莫慌,那加急的信笺我已发往汉中,料想大兄很快就会动身,孟德兄念着这杯青梅酒,我大兄又何曾对这臆想中的青梅煮酒望眼欲穿呢?”
说话时,关羽的眼眶也朝向西南。
他已经开始畅想…
曹操又要求大兄什么呢?
…
…
汉中城。
长安的快马才刚刚抵达…
倒是一处官署之中,隔着老远便听到一对兄妹咆哮般的声音,就犹如在吵架一般。
这里的兄是张飞的儿子张苞。
这里的妹则是张飞的宝贝闺女张星彩。
此时的张苞已经是愤怒到极致,他咧开嘴,那宛若父亲张飞般咆哮的嗓门呼啸而出,“如今,人人都翘首期盼着长安城二伯擒住那曹操…可谓是共襄盛举,可怎生你一张口就是要不远千里赶去洛阳?”
“你偏去洛阳什么意思?洛阳到底有谁在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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