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星闻言冷哼一声:“你这个不认路的女人,定是自己走错了,还来怪我。”
鸾夙无意与朗星在此事上多做纠缠,只担心今晚所救的男子,遂转了话题,问道:“救下的那人如何了?”
朗星指了指帘帐之内:“喏,在你床上养着。”
鸾夙气得几乎跳脚,重重朝他胸口捶了一拳:“你怎能将他放在我这里?不知道男女有别吗?”
“难道要放到我那里?”朗星假装吃痛,抚上胸口:“我可是与人睡通铺的。”
鸾夙这才想起,朗星是伶倌,并不似她这般有单独的秀房,而是与另外两名伶倌共住一室。
“谁要你非得救他,如今可知道麻烦了吧?”朗星语中带着冷嘲:“他身上伤口众多,我已寻了伤药包扎好了,只怕他受伤过重,救不回来。”
鸾夙闻言快步走进帘帐之内,果见有一男子平卧在自己榻上。只见他精裸上身,大小绷带在胸前歪七扭八地交错,一看便是朗星的包扎手艺。
鸾夙不禁有些失笑,再向男子脸上瞧去。这才发现洗去满脸血污之后,这男子竟生得棱角分明,极为清俊贵气,只不过由于重伤昏迷,面上无甚血色。
竟又是一个颇为英俊的年轻公子呵!鸾夙不知自己究竟走了什么运道,今夜一连撞见两位美男。她忽然想起了方才所遇见的黑衣公子。若论俊美,显然是黑衣公子更胜一筹,可眼前这重伤的男子轻微蹙眉,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阳刚气度。两人若是站在一处,一人魅惑阴柔、一人铁骨铮铮,气质南辕北辙,倒也不分伯仲。
鸾夙正望着榻上的男子出神,忽然感到肩上被人拍了一下,耳中又听闻朗星问道:“想什么呢?这男人怎么办?”
鸾夙想了想,叹道:“人都救了,总不能再扔出去。容我想想法子。”
“你有什么法子可想?这事瞒不住坠妈妈,我劝你趁早告诉她。”
鸾夙正有此意,恰好被朗星说中,便顺势应道:“你说得不错,我这便去唤坠姨前来。”
朗星哈哈一笑,极为暧昧地朝鸾夙挑眉:“这男人生得极俊,你说坠妈妈瞧了之后,会不会将他留在这里当小倌?”
鸾夙白了朗星一眼,没有接话,径直出了房门去寻坠娘……
半柱香后,坠娘已站在榻前,蹙眉瞧着榻上之人。鸾夙在一旁察言观色,暗自担忧自己这“仗义援手”之举会惹坠娘生气,心中不禁有些忐忑。岂知坠娘并未责难,只细细问了鸾夙相救此人的经过。
鸾夙仔细答了话,却鬼使神差地隐瞒了见过黑衣公子的事。坠娘听后不疑有他,沉吟片刻对鸾夙与朗星道:“今日之事,不许告知第四人知晓,否则招来祸事,便要牵连闻香苑上下。”
鸾夙闻言忧心忡忡:“坠姨,是我的错,我太冲动了。”
坠娘只盯着榻上的重伤公子,悠悠叹道:“心存善念,并没有错。我应当欢喜,你如今还保有童真。只不知经年之后,可还如此?”
鸾夙听出坠娘语中的冷淡之意。然而说是如此,坠娘到底还是亲自替这无名的重伤公子把了脉,又寻了可靠的大夫为他调治。鸾夙曾想将他抬出自己的秀房,可转念一想这无名公子身份不明、伤重如此,实在不宜挪动,便只得将念头放下了。
此后坠娘日日来看这无名公子的恢复情况,朗星见状又对鸾夙道:“你看我说得没错吧?坠妈妈定是瞧上他了,否则怎会在他身上花大力气?这可不是她的性子。”朗星看着榻上日渐恢复的无名公子,评价道:“坠妈妈向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呢!”
鸾夙闻言却不赞同。她八岁那年遭逢家变,从相府千金沦落妓籍,若非坠娘仗义相护,她早已操持皮肉为生了。可见坠娘当真是个面冷心热之人。只不过她施借援手大约也是看人的。眼前这重伤的公子虽昏迷不醒,却贵气非凡,坠娘应是在赌,赌这无名公子身价不菲,日后定会加倍相报。
想着想着,鸾夙不禁又叹了口气,自此每日与朗星一道照料这无名公子。因着他占了自己的床榻,鸾夙只得夜夜卧在侧间的美人榻上,有时夜半辗转反侧,也会披衣起身去探一探无名公子的伤势。
他已在闻香苑养伤十七日了,明明瞧着伤势已渐渐好转,但却没有半分苏醒的迹象,仍旧处于昏迷之中。鸾夙有些担心,这无名公子瞧着至多二十出头,不该这样英年早逝。她看着榻上的英挺俊颜,脑中所想念的,却是与之年纪相仿的另一名男子。她与他,已然八年未见。
那时她尚不是“鸾夙”,她有另一个名字,叫做“凌芸”,而她的父亲,则是当年名动天下的北熙贤相——凌恪。
鸾夙缓缓从香囊中取出半枚玉佩,就此陷入那一段深邃的回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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