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个被称作收藏家的中年人,住在这种地方,更像是藏赃。也可能是给其他老板洗钱什么的……都说不准。她那个记者同事说了,这案子未必会好好办。如果查出不对劲的,就不会让他们继续报道。而且值钱的物件不少,做点假账,能捞很多油水。虽然最初取材是让她做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嘛。报社许多记者兼任编辑,可同事不喜欢舞文弄墨,所以她一般不出现场,只负责写材料,两人分工合作。虽然她看着血肉模糊的地面,心里其实并没有什么波澜,但同事恨不得把镜头怼进去一通拍的架势还是让她有点不适。
怎么说……她是没想过这案子这么快就要迎来尾声。因为蹊跷,所以才怀疑。倒不是一心想写篇惊天动地的报道,而是怕自己被牵连进去。如果消息可靠,后续就要移交其他「专业的」人来处理。报社规模不小,但没谁撑腰,靠起家早才路子广,却绝不敢「慷慨陈词」,不论哪边都万不能招惹。尤其她这种外来求工的,只能老老实实,让写什么就写什么,一字一句都如履薄冰,偶尔刊点自己的诗歌已很是不错。
实在是被推出去背锅的最佳人选……
在来之前,家里人已经交代清楚,他们和报社的关系并不过硬,进去了还要靠自己的本事。她并不是会来事的热闹的性格。入职后,她仍保持低调,沉默寡言,就像在学校一样,谁也不爱说话,谁也就都不得罪。她在社里除了那一个关系好的,其他人都只是点头之交。但她绝不傻。越是这种时候,这种境况,就越该让自己变得更敏锐、更谨慎些。
说来,办公室的门锁上了吗?
想到这儿,她突然刹住脚步,下意识转身朝报馆的方向看了一眼。却只是这一次回头,让她的心脏被针扎似的猛然一紧。她慢慢地、僵硬地转回身,重新迈开步子,将险些脱口而出的尖叫连同唾沫狠狠咽到肚子里去。
有人跟着她。
不会错的,她眼神好得很。就算路灯的间距稀疏得可怜,漫天星光也足够她看清楚。约莫二十多米的距离,贴着墙,确实有个人。那人若不躲还罢了,偏偏在她回头的那一刻闪到旁边的巷子去。动作很快,还是让她瞧见了。她本不算多么警觉的人,可是那动作绝不像是寻常的转弯。加之她先前看了半天命案,若说不慌是不可能的。
夜深了,附近没有店铺开着,更不巧没有巡警
的身影。她暗想,直接转身去问个明白,未免太有勇无谋。她绝对没有与人搏斗的打算,保不齐对方还带着刀。稍微调整呼吸,她强装镇定地走了一段距离,又猛地停下。她竖起耳朵,果不其然,寂静的夜里传来陌生的脚步声,尽管非常短促——那人也刹住了步子。虽然声音很轻,且一晃而过,但已足够证明这会儿走夜路的不止她一人。
试探过太明显,那人一定已经知道她有所察觉。她加快速度,步伐更慌乱,呼吸也更急促。她头一次感到心脏的存在如此鲜明,跳动比大学体育课上还要剧烈。天气有这么热吗?皮肤像被水浸透的纸似的,水珠不住地渗出来。
怎么办?距离警察厅很远,报案是不可能的。设法甩掉那家伙再回家吧。好在她对这一带是很熟悉的。她马上就会来到一处胡同口。那里很长,很窄,而且没有灯。她一般从来不走那里,因为总是很脏。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要抄这近道儿,便能更快来到灯火通明的大路上。
在打定主意的瞬间,她毫不犹豫地跑起来,一下就窜到小巷里去,像只灵活又柔软的猫那样。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两侧墙壁间回荡,耳边吵闹许多。胡同尽头透出光亮,她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尖锐的刹车声要将夜晚撕裂。她也未曾想过,为何这个时点还有车从这里驶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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