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迪娅微一沉吟,对嵇昀道:“兴许他老人家见我们已经脱难,有意离去了。”
嵇昀愁容不展:“周师叔的脾气常人确实难以揣摩,只是他中了怪毒,逢月光照射便要发疯,我担心他独来独往,疯症发作时身边无人。”
“哈?!”钰澄闻言大怔:“你是说这种毒,只会在月光照射下才会发作?”
他一向沉稳持重,不夸张地说,可算得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人,突然的惊诧使得嵇昀和萨迪娅深感意外,萨迪娅问道:“钰澄师兄了解这种毒吗?可有医治之法?”
钰澄摇了摇头,心绪仿佛极重,沉吟了好一会儿,才答道:“我也并不熟悉这种毒,只是听说过南方有种瘴气,中毒瘴之人会在有月光的夜晚迷失心智,变得癫狂好杀。周掌门会不会是中了这种瘴毒?”
嵇昀解释说周道然是被九天教逼问朱垠秘籍下落时被人下毒摧残,并非意外染上瘴毒。钰澄点点头,既然嵇昀安然无恙,按照临行时施吾子的交代,应带嵇昀回清玄观去,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嵇昀已经是一派之掌门,论其地位应当与施吾子掌门对等,所以他此次回山算不得以求学挂单为名,而是依据海昏派旧例,前往乾元门与真人会晤。
嵇昀微一思量,便应承下来,并道:“也好,只不过一路上我们不要走大道了,我想沿途打听师父的下落。”钰澄以为然,乃遣派其他弟子先行回妙桓峰向施吾子报知消息,等到天明,才同嵇昀和萨迪娅缓自下山。
九天教中,得知派往寻找朱垠秘籍下落的延字五师兄弟俱死于海昏山,青鸾堂主霍赢莫不震惊,幸亏灵成二王如往常一般不在总坛,由是可以暂免获罪。
嵇昀一行人下了海昏山,过洪州、潭州,走到朗州(古称武陵)。官道年久失修,唯有山间小路便于通行,他们穿林过河,披荆斩棘,不知不觉已经走了一个来月。
朗州这里气候湿热,尽管时节已过立冬,山中林木依旧郁郁森森,猿鸟清啼,白鹭齐飞,一派自然原始景象。
“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大概就是在朗州地界吧。”嵇昀看着四周的奇山秀水,不免心旷神怡。“若真有这样的地方,确实不失为一个避祸安身的好去处。”萨迪娅想起今日之势,百姓受战乱所苦,如果天底下真的有桃花源,那该是再好不过了。
“哎,该不会真被你俩给说中了。”钰澄指着不远处,语气略带喜悦,嵇昀与萨迪娅沿着手势望去,柳暗花明之处,紫云暮霭之下,隐约一间禅院映入眼帘。
几人走到近处,见到禅院的匾额上写着“八渡禅寺”,深山老林中有这样停靠休息的去处,自然是不能放过。嵇昀轻敲寺门,不久门里有小沙弥问话:
“门外何人?”
嵇昀道:“过路的行人想来寺里歇歇脚。”
许久不见门中应答,萨迪娅耸耸肩:“普通人进僧庙,是要供香火钱的,咱们身上没有银子,不好白吃白喝人家的。”
嵇昀笑笑:“钰澄道长是出家人,天下佛道是一家,这里的方丈总不会如此小气吧。”
说话间,寺门被人打开。小和尚探出半个头,问道:“施主是打哪里来的?”
嵇昀回了话,小和尚操着闽赣一带的口音又问道:“你们不是来寻那个喳某侬的吧?”
“喳某侬?”嵇昀和萨迪娅不明白其中意思,倒是钰澄上前一步:“我们不是来找人的,只想投宿一晚。”
“如此,请进。”小和尚领着他们进了寺院,嵇昀对刚刚小和尚口中的“喳某侬”仍旧好奇,钰澄解释说这是闽西话中“女人”的意思,嵇昀听了目瞪口呆,心道:“怎么会有人专到佛寺里来找女人吗?真是怪谈。”萨迪娅倒是对钰澄的博学广识很是惊讶,钰澄坦白自己本是百越族人,自小在闽赣一带长大,对于当地土话自然是熟知的。
“我与师兄在乾元门同修多年,从未听你提及家乡事呢。”萨迪娅一笑一问,钰澄的答话云淡风轻:“童年经历坎坷,不提也罢,只是这乡音难忘。”
嵇昀简单推算了下年代,钰澄小时候正赶上安南叛乱的年岁。彼时兵荒马乱,想必远离家乡在外逃荒之人不在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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