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表是个气质儒雅的中年人,第一次见到他,刘琮从他身上感受到的书生气息,要多于诸侯威仪。
他面容有些苍白,显然身体不是太好,看来真是命不久矣了。
不过精神不错,嘴角含笑,似乎刚刚听到了什么让他颇为开心的事。
“琮儿,你母亲说你要前往外郡,能跟我说说为什么吗?”
刘表的语气很柔和,就像是家人在拉家常一般,但刘琮知道,接下来的谈话,将对他的目的产生决定性作用。
蔡夫人是感性的,因为母爱,她会不讲道理的留下刘琮,但也同样会因为刘琮的坚持,而不讲道理的支持。
但刘表却是理性的,作为荆州之主,或许他的领袖才能比曹操、刘备差一些,但放眼天下诸侯,绝对排在一线。
永远不要忘记,这是一位单枪匹马入荆州,然后坐稳荆州之主位置的强者!
面对刘表,如果他不能说出个一二三来,那无论怎么打泼撒赖都是没用的。
因此,刘琮来这里之前,特意整理了妆容,将几日未梳洗而造成的邋遢尽去,此时容光焕发,英姿勃勃。
“父亲,孩儿并非戏言,方今天下不安,四邻不宁,汉室不兴,父亲身为荆州之主,为汉室励精图治,呕心沥血,孩儿纪幼,但却愿意为父分忧,是以自请外放,望父亲允许。”刘琮道。
刘表神情更显柔和,温颜道:“你有此心,不枉为父一番教导,不过在襄阳同样可以为父分忧,况且你年纪尚幼,正是进学之时,唯有此时夯实根基,日后方能有所作为。”
“父亲所言甚是,然孩儿有一言不吐不快,还望父亲恕罪。”刘琮道。
“讲。”
“孩儿固然也想加强学业,但父亲年事已高,当今乱世,荆州四战之地,因父亲而得以兴盛,但父亲可曾想过,一旦父亲百年,荆州如何?刘家如何?
汉室不兴,道德沦丧,礼乐崩坏,非雄者难有立足之地,孩儿与兄长纵有父亲遗德,但无尺寸之功,何以服众?
为家族计,为荆州计,孩儿食不下咽,寝不能寐,百般思虑,唯有借父亲虎威,早建功业,方是长久之道。”刘琮泣言道。
刘表眼睛骤然睁圆,其中精光闪烁,庭中桌椅无风自动,吱吱作响。
刘琮感到一股庞大的压力扑面而来,连呼吸都倍感艰难,目视刘表,却见其面容威严,虎虎生威,哪有丝毫书生意气。
“这些话是谁教你的?”刘表沉声道。
刘琮坦然道:“无人可教,发自内心,出于肺腑。”
“哈哈哈,好!想不到我刘家也有麒麟儿现世!”
刘表仰天大笑,心中快慰难以用语言形容,看向刘琮的目光热切的仿佛可以融化万物。
这一刻,他真的感到,自己一生的努力都是有价值的。
人之一生,年轻时追求财富、地位、权势、名利。
但等到老了,便只追求一样东西,子孙。
尤其是开大业者,首在选人。
唯有拥有合格的继承人,他一生的奋斗才不会成为过眼云烟。
法国国王路易十五说,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后世人只觉得他活的洒脱,但又有多少人感受到其中的无奈?
若真的无所谓,他又何必费心费力延续家族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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