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礼义而贵勇力,贫者为盗,富则为贼。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是掷地有声。
国与国之间,的确如商所言,是争于气力。
强者可以决断弱者的一切,这是至理,说出花儿来也无法更改。
但问题是,面对自己的子民,难不成还能采取这样的方法?
那就又堕落成了墨子曾经说过的:强劫弱、众暴寡、诈欺愚、贵傲贱。
如此一来,哪里还有什么国家?
生活在这个国度的百姓,又岂会对这个国度有半分的认同感!
最终,也不过是一群强者对于一群弱者的指指点点,随意摆弄的玩物罢了。
推崇力量的人,也必将被更强的力量所击败,那就到了比拼个人伟力的时候,除了最强的那个,下面所有人都要给他做牛做马。
如果放在武道、仙道上,这或许是很有可能的一件事。
可要用来治理一个国家,怎么可能如此!
人终究不是动物,有七情六欲,有爱恨之别,喜怒之差,教导民众力量是唯一的标准,人与禽兽无异,那不就是在教导人要么为盗,要么为贼么!
法这种东西,很重要。
但从来都不是需要时刻提醒的东西——除非已经有了违法的念头。
仁、义、礼,这三者才应该是儒家价值观中的普世的东西,而法则是无可奈何之下,最后对于个人的审判。
如果一个人守仁、知义、懂礼,他还会去犯法么?
不到无可奈何的时候,大抵是不会的。
可若只让人守法,人与人之间就变成了一座座孤岛。
法是最后的下限,将下限来当做对待百姓的理念,是何等之可悲?
荀轲并不认同这一观点。
“你有些过于极端了。
否定一切,只留束缚,那只是枷锁而已,有什么值得推崇的呢?我说‘圣王’,非是指具体的某个人,而是能够让天下苍生感受到幸福和快乐的人,能够让他们满足自己生活的人。”
荀轲面色不变,他将儒生的长剑夺了过去,让他回到座位上,继续说道:“欲观圣王之迹,则于其粲然者矣,后王是也。礼可定伦,法可定分,皆不可失,皆不可偏。治之经,礼与刑,君子以修百姓宁,自然国富民强。”
话谁都会说,但必须要考虑清楚后果。
商提出了问题,甚至洞悉了问题,然后呢?
他的‘法’,能否让夏朝变得更好?能否让百姓的生活水平强于儒家、墨家在的时候?
怕是不见得吧!
此世争于气力,所以便要将所有百姓化作淬火用的柴薪,打磨一柄利剑不成?
更何况,夏朝从未有过要鲸吞天下的念头,早在夏朝刚刚成立的时候,顾担便给过警告,夏朝永远都不要主动启用战争,更不要开疆扩土。
这个天下,不止是有一个个国度,还有更高层面的力量。
一个国度想要将其超越,完全是痴人说梦,与其想着跟人碰一碰拳头,不如想一想怎么让自己的子民过的更好些。
当然,这些事情商是不知道的,他不清楚背后另有隐情,或许自己还会奇怪,如今夏朝已经如此强盛,外加上周围四国如今已没有宗师,夏朝何不趁现在鲸吞掉他们?无论是报当初的四国联军之仇,还是开疆拓土,都是一大美事才对。
正所谓不知者无罪,他只是提出理念而已,荀轲自然也会给予中肯的解答。
事实上,如今夏朝很多臣子都已经有了这种想法,也就是这里还有荀轲压着,不然怕是早有人上书请战了。
如果考虑到方方面面,墨家所言的兼爱非攻还真没错,这是最适合如今局面的理念。
但墨家也同样过于极端,以至于荀轲不得不搞出一个儒家来中和一下。
谁曾想墨家大部分人才刚离开没多少年,就来了一个如此有进攻性的小家伙。
只能说如今的夏朝的确是强盛了,让他们能够拥有一些危险的想法。
“事在四方,要在中央;圣人执要,四方来效。”
荀轲提及到了儒家自称的圣王概念后,商立刻说道:“万乘之主,千乘之君,所以制天下而征诸侯者,以其威势也。”
大概是说:国家的大权,要集中在君主、圣人一人手里,君主必须有权有势,才能治理天下。
“哈。”
荀轲笑了起来,这是想集权于君主一人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君主能治理国家便好,勿要多想。”
是的,勿要多想。
你想集权?
再怎么集权也就那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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