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片刻就能止痛,药布等到明日晚上再拆,再涂抹我给郡主的药膏就好。”
“会留疤吗?”虞岁皱巴着脸看镜子里,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左脸被蛛丝划出的伤痕说,“那就破相了。”
“郡主放心,这清颜膏会把疤痕给您退得干干净净,宛如新生,绝对不会留疤破相的。”医女柔声哄道,“郡主依旧是最漂亮的郡主。”
虞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今晚只有医女说的话不会让她听得心生厌烦。
医女轻轻按压她的腰腹,温和的五行之气随着医女的动作在虞岁体内游走,为她修复断裂的肋骨。
“五行光核没有伤到,毒素也已经清除,没有什么大问题。”医女在门外跟黑胡子说,“这会已经止痛,等郡主先休息一会再找她谈事吧。”
黑胡子点点头,为虞岁关上门。
虞岁感觉很累,眼皮也很沉重,异火带来的燥热感却让她无法安睡,额上出现细密的汗,她伸手擦了擦,从床上坐起身。
她让黑胡子进来。
黑胡子心里已经做好了被虞岁臭骂一顿的准备,进屋后恭敬道:“郡主,您有何吩咐?”
“在太乙,你是听我的,还是听我三哥的,又或者是听顾哥哥的?”虞岁轻声问他。
黑胡子心中一惊,忙表衷心:“当然是听郡主你的,郡主你是未来的王府继承人,我是南宫家的人,只会效命南宫家的主人。”
虞岁让他抬头看着自己,此刻的南宫郡主目光澄澈,字字真心:“我以前无法修行,与母亲的关系不好,父亲也常常嫌弃,但我也想要证明自己配得上父亲的赐名。你是我来太乙学院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我可以修行以后,对我处处照顾的人。”
“你不像帝都的那些人,知道我是平术就瞧不起我,我很喜欢你,也希望你能成为我的人,因为你是我现在最信任的人。将来我继承王位,定会带你离开太乙,一起回去帝都。”
黑胡子被少女真诚明亮的眼眸蛊惑,又听她字字句句真挚,已经被说服心动。
离开太乙,回到帝都,也是他这些年努力的目标。
何况,郡主都说了,我可是她现在最信任的人啊。
“为郡主效力是我三生修来的福分,只要郡主一句话,属下必竭力完成。”黑胡子肃容道。
“今晚发生的事,我不想让父亲知道。”虞岁苦恼道,“一是不想父亲担心,二是我察觉到一些与息壤相关的事情,想要自己查明,到时候也好让父亲刮目相看一番。”
“不知你是否愿意?”
黑胡子忙垂首拱手道:“郡主不想让王爷知道,今晚发生的事情,就不会有人传回帝都。”
虞岁听后,抓着被子的手指才轻轻松开。
她是怎么杀了卢海叶的。
南宫明知道后一定会思考更多。
现在还不是时候,传回帝都的消息能拦就拦。
还好她展现出来的天赋,和身为常艮圣者徒弟的身份,让黑胡子对虞岁充满信心,认为她将来会逆风翻盘,回到帝都惊艳所有曾经看不起她的人。
她绝对是将来继承王府的人。
我得跟郡主搞好关系。
黑胡子是如此坚定着。
虞岁跟黑胡子谈完,又说了些话稳住他,聊了点关于农家九流术相关,等她身上的疼痛基本散得差不多后,才起身道:“我师兄呢?”
黑胡子忙道:“在楼下,郡主要下去看看吗?”
虞岁伸手摸了摸缠了药布的脖子,好奇问道:“他在楼下做什
么?”
“之前在用膳。”黑胡子说,“他说没吃晚膳,我便让后厨给他准备了一桌,免费的。”
虞岁跟着黑胡子下楼去。
这会已是深夜,一楼已经没有白天的热闹,这会也没有客人,只剩下已经吃完饭的梅良玉坐在窗边,低头玩听风尺。
听见有人下楼的声音,梅良玉也没管。
直到虞岁朝他这边走过来,才抬头看去,看见脖子手腕都包裹着白色药布的虞岁轻轻挑眉,上下打量了一圈,觉得她这样又可怜又可爱。
“师兄,你要回去了吗?”虞岁问。
梅良玉点着听风尺答:“师尊让我看着你,你没事我就走了。”
“那走吧。”虞岁说,“我也要回学院。”
梅良玉这才看回她:“你不再休息会?”
“已经不疼了。”虞岁举起自己包扎的手轻轻挥了挥。
梅良玉笑了下,收起听风尺起身:“行,走吧。”
虞岁出门,上了马车,掀开车帘看还站在外边,神色莫测的梅良玉。
“师兄,你要御风术赶路吗?”她问。
长街寂静,唯有夜风吹拂着柱上灯笼。
梅良玉懒洋洋地回她:“累了,不太想用御风术赶路。”
虞岁左右看看,也没有别的工具给他赶路了,便歪头示意他上来吧。
梅良玉却被虞岁这小动作看得顿了顿。
马车速度与御风术不相上下,黑胡子亲自驾驶护送虞岁回太乙学院,随行的还有三名南宫家九流术士,在暗处保护着,以防万一。
虞岁与梅良玉在车内面对面坐着,梅良玉没有玩听风尺,就神色平静地看着虞岁。
她迎着梅良玉的目光眨了眨眼,等了会,发现梅良玉还是在看着她,虞岁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师兄,你怎么一直看着我?”
梅良玉双手抱臂,姿态懒散地靠着车壁,回她:“不然看哪?”
虞岁转了转眼珠:“看看别的?”
“别的什么?”梅良玉眸光后撇,眼神示意,“这就这么小,让我看别的避开你,更显得做作,何况这车上的布景有什么好看的。”
虞岁有时候不得不感叹,他是真的敢说。
虞岁又问:“那师兄你看出什么来了?”
梅良玉答:“没仔细看,你想我看什么?”
虞岁想了想,问他:“师兄占卜一术如何?”
梅良玉轻抬眼皮:“很好。”
虞岁微微睁大眼,似好奇的目光:“那师兄帮我看看面相,测一测桃运吧。”
梅良玉很干脆地拒绝了:“不看。”
虞岁低头:“噢。”
梅良玉问她:“你不看吉凶富贵,看什么桃运?”
“我生来富贵,不缺钱财,根本不用看这个。”虞岁老实脸道,“吉凶总是参半,从前是,今晚也是,也不用看,能看的就只剩下这个了。”
梅良玉听得眯了下眼,漆黑的眼眸倒映着端坐在对面的虞岁,只她一人便填满了他的双目:“你生来富贵,不缺钱财,自然也不缺这几点桃运,这东西对你来说最是没用。”
虞岁似被他这话取悦,笑得眉眼弯弯。
“师兄……”话说到一半就被梅良玉截断,“你若是累了就睡,不愿说话就不要勉强自己。”
虞岁怔住。
她眉眼间浮现疲惫之色,轻轻叹气,垂着眼眸道:“可我睡不好。”
不是睡不着
,而是睡不好。
梅良玉没有接话,他若问了,虞岁就会答,可他觉得虞岁连开口说话都很累。
他不说,虞岁也没有再开口。
两人谁也没提今晚发生在虞岁身上的事,马车内安安静静,可虞岁却觉得比之前自在了。
回到学院后,虞岁跟梅良玉告别,自己去了鬼道圣堂。
梅良玉也没有跟着,他望着御风术离开的身影,在夜里起雾的道上,像是一朵被飓风卷上天际后,又要重新跌落进泥里的小花,只想安安静静的,独自一人落地。
鬼道圣堂很安静。
深夜里连点风声都没有,虫鸣也停歇,虞岁耷拉着脑袋一步步走上台阶,她觉得这里很好,外城人太多,学院人太多,舍馆里的人也很多。
这个世界到处都是人。
她想去没有人的地方,又或者人们进不去,来不了的地方。
虞岁走上石阶后就不动了,她的力气只能支撑她走到这里,再无法往前一步。
她在石阶上坐下,挨着边缘的石柱。
大殿外的空地里爬满了绿藤,除了绿藤,也有不少花树果树,春日到了尾声,不少花树都谢了,只剩下翠绿枝叶。有的果树繁花凋谢后,能看见枝头挂着的一颗颗青色的小果。
虞岁的视线漫无目的地从花果树掠过,最终看向遥远的天际,凝视着不知名的远方。
她只是安静地看着,就连天地万物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直到晨曦的光芒洒落在这世间,她才轻轻合上眼睡去。
虞岁在鬼道圣堂睡去,无人打扰,因此一觉睡到下午,日光时而隐入云层,洒下阴凉,时而破云高照,赠予大地温暖。
太过温暖,让虞岁缓缓醒来。
在圣堂大殿里玩听风尺的梅良玉抬头看了眼外边,在那睡了一整天的人醒了,日光太晒,热醒的。
虞岁抓着衣袖擦了擦脸,抬手遮阳,左右看了看,发现后边有人,又转过身看去。
梅良玉瞧虞岁猫着腰转身看过来的模样,觉着她是满血复活了,便提着食盒过去,在虞岁身边放下。
“在这吃还是进去吃?”他蹲下身问虞岁。
虞岁像小猫洗脸,又抓着衣袖擦了擦脸,微微抬首望着梅良玉,一双眼明亮清澈:“谢谢师兄,在这吃。”
梅良玉把食盒往前推去:“记得给钱,你师兄不富贵,很缺钱财。”
虞岁开着食盒,先给自己倒了杯喝的,捧着杯子喝了两口润喉:“嗯!”
梅良玉单手支着脑袋看她:“师妹,钱多花不完可以给我花。”
虞岁捧着杯子,目光怔了下,看向梅良玉说:“师兄,我不给男人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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