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达没去管郑之彦,却自言自语道:“林泰来?”
旁边陪着李世达的清客文人问道:“李公知道这个人?”
李世达只说了句:“友人书信中,多次提到此人。”
李世达的政治谱系偏向于清流,与清流势力关系很密切。
不过出于政治策略考量,他和清流的关系并没有公开,以达到“暗子”的效果。
先前在江北任职时,因为距离江南较近,所以与在无锡讲学的顾宪成、以及邹元标、李三才、魏允贞这南京三直臣之间,多有书信往来。
这帮清流小兄弟的书信里,无一例外的都提到过一个叫林泰来的苏州刁民。
如今听到林泰来就在岸上“呼风唤雨”,年过半百的李世达也忍不住好奇心站了起来,走出船舱。
他想亲眼看看,这传说中的林泰来究竟是个何等样人物?到底是不是有三头六臂?
此时林大官人安抚好了漕军,又将剩下对接事务暂时交给了高长江,一时间就闲了下来。
然后他就望见郑员外还在岸边迎接客人,于是就好奇的走了过来。
难道今天除了杨巡抚,还有值得盐商领袖卑躬屈膝迎接的贵客?
站在郑员外身后,林大官人对着座船看了又看,耳中又听到别人几句议论,心里便也恍然大悟。
发现林泰来在自己身后探头探脑,郑员外暗中紧握双拳,但最终还是忍辱负重了。
才三十多岁就接管了家业的郑员外,今天终于在林大官人这里上了宝贵一课,学会了什么叫忍耐。
不就是丢了三分之一的家业吗,还是能继续活下去的。
当李天官出现在船头上后,郑员外上前几步,正要拜见的时候,突然就被人用力推到了边上去。
然后便见林泰来的身影出现在前方,万分惊喜的说:“可是泾阳李公当面?不想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啊!”
李天官莫名其妙的搞不懂,这是哪一出?
林大官人还是很惊喜的说:“李公与清流关系匪浅,而在下又久闻归德沈公鲤、真定赵君南星大名!
眼下在下正要北上京师,斗胆请李公引荐拜访这些真君子啊!”
卧槽!李世达大吃一惊,伱林泰来又是怎么知道,他和清流之间很有关系?
这本该是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啊,还没到揭晓公开的时候!
“你从哪里道听途说的?”李世达忍不住问道,同时间接否认了林泰来的说法。
林大官人答道:“那清流骨干顾宪成号泾阳,而李公你家乡又是陕西泾阳,当然关系密切了!”
李天官:“.”
拂袖而去,回到了船舱,不想和林泰来继续说话了。
也不下船过境扬州城了,离岸走人,继续前往南京!
林大官人拼命叫喊着挽留:“李公!李公!扬州欢迎您,为什么不下船?”
其他人也没明白,为何林解元几句话就把李天官说走了?
郑员外心如死灰,平山堂盛大雅集的三个超重量级嘉宾,已经走了两个。
正当这时,又从南边另一面,驶来一艘大座船。
靠近岸边后,官牌上赫然是南京少司寇。
对这个官牌,看热闹还没散去的那些读书人更熟悉了!
已经有激动的士子不能自已的尖叫出声:“文坛盟主王弇州公!一定是来主持平山堂雅集的!”
不认真在南京城上班,能到处闲晃的南京少司寇,除了王老盟主还能有谁?
有了人带头喊出来后,此时正在岸边的十几个读书人便一起喊了起来。
仿佛是听到了来自岸上的狂热呼唤,王老盟主施施然从船舱中走了出来,气定神闲的立在船头,并潇洒的对着岸上挥了挥手。
突然一个极度醒目的高大身影冲到了岸边,扯着嗓子喊道:“去岁中秋一别,王公别来无恙否!”
卧槽!王老盟主的瞳孔瞬间剧烈收缩,随之而来虎躯巨震!此子为什么也在这里?
愣了下神后,老盟主二话不说,转身就回到了船舱。
随即这艘还没靠岸的南京少司寇座船,在河面上打了个转。
任由岸上读书人望眼欲穿,任由郑员外求贤若渴,南京少司寇的座船头也不回的沿着来路返回了。
只有林大官人的深情呼唤声回荡于运河之上:“弇州公!弇州公!扬州欢迎您,为什么不下船?”
岸边人人侧目,皆敢看不敢言。
这是什么威力?一个上午时间,三个大佬都跑路了。
当大佬的座船纷纷远去不见后,林大官人叹口气,对麻木不仁的郑员外说:“实在不行,平山堂雅集就交给我来主持吧。”
复古派骨干、老盟主的左膀右臂、松江府狗大户的二老爷冯时可此时也在老盟主的座船上。
见状“悲愤”的说:“弇州公何至于此!不妨放我上岸,与那文敌林泰来大战三百回合!”
老盟主叹口气,却说了个似乎不相干的话:“现在全江南是不是都认为,《金瓶梅》是我写的?”
冯时可想了想后,很实诚的说:“不只江南,连浙江、徽州、江西、福建都如此认为了。”
老盟主咬牙道:“既然都这样认为,那老夫就不妨重修一番!”
冯时可疑惑的问道:“有什么可重修的?”
主要是这本书已经很精彩了,确实看不出有什么重修的必要。
老盟主站在文学的高地指出:“此书从主角名字到行为事迹,都已经跟不上这个时代了,所以需要有所更新,以增强现实性!”
冯时可:“???”
“对了,林泰来可有字或者号?”老盟主又问道。
冯时可:“.”
字应该是没有的,至于号.不知道今布算不算?
老盟主你忽然研究这个,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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