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城堡共有四层,一楼除了客厅就是仆人们居住的房间,二楼是一些供来访宾客居住的客房,三楼则由亚历山大夫妇居住。顶楼是一个尖顶的阁楼,通往阁楼的狭窄楼梯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显然已经许久未有人到过这里了。楼梯的尽头是一扇铁门,沉重的铁锁在漆黑的夜色中闪动着一丝微光。
洛青的目光在铁门上闪电掠过,忽然轻呼一声,双目暴闪出逼人的厉芒。
尽管一般人根本无从发现,但在洛青的眼中,那把沉重的铁锁却有一丝肉眼难以察觉的颤动。
难道有人在不久前来到了这里,刚刚动过这把铁锁?
洛青神色一凛,楼梯布满的灰尘上根本就没有足印,除非这个人可以像自己一样施展法术,轻而易举地跃上阁楼。
但是亚历山大明确无误地告诉过自己,这座城堡内并没有精通法术的人。
难道这一切仅仅是自己的多疑或者错觉?
洛青沉默地立在阁楼前良久,如果真的有人刚刚来过这里,那么这座阁楼内究竟有什么惊人的秘密,以至于那个神秘的人会在深夜悄悄潜来此处呢?他究竟想得到些什么?而这个人又会是谁呢?四周死一般的沉寂,黑暗中,洛青仿佛感觉到真有一双恶毒的目光,幽灵般地伺伏在某个角落,偷偷窥视着自己。
“昨晚公爵大人睡得还好吗?”
洛青用考究的银制刀叉切开一块肥嫩的小牛肉排,问道。
清晨的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照在花园内摆放的一张白色餐桌上,投下斑驳细碎的光影。草木上的露珠在玫瑰色的曙色中闪烁着晶莹的光泽,云雀在枝头啼唱起一串串清脆的歌声,滚落在绿草如茵的花园中。
亚历山大推开面前盛满佳肴的餐盘,长长叹了口气,眉宇间尽是疲惫憔悴之态。
洛青的目光投向远处,七彩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秀云正端着两杯鲜榨的果汁婷婷走来。
她穿着一件浅紫色的束腰宽摆长裙,步履轻盈得就像是一只翩翩的彩蝶。清爽的晨风吹起她黄金般闪光的长发,雪白的脖颈优雅得不带一丝烟火气,令人目眩神迷。
亚历山大摇摇头道:“秀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这种事让仆人去做就可以了,何必你自己动手呢?”
秀云爱怜地望着他,柔声道:“我希望亲手为你做啊。”
亚历山大皱眉道:“这些都是下等人做的事情。你现在贵为公爵夫人,要时常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在下人面前失了体面,知道吗?”
秀云顺从地点点头,亚历山大对洛青道:“秀云不懂礼节,让大法师见笑了。对了,昨晚大法师可有什么发现吗?”
“我想看一看城堡顶层的阁楼,不知道公爵大人是否方便呢?”
“阁楼?”
亚历山大身躯微震,神情有些慌乱地问道:“出了什么事?大法师为什么会突然想去鄙堡的阁楼呢?”
“亚历山大,那间阁楼你从来也不让我进去,里面究竟藏了些什么东西啊?”
秀云好奇地插口问道。
亚历山大恢复了镇静的神色,勉强笑道:“那里只是存放了一些城堡先人的遗物,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洛青目光锐利地盯着亚历山大,沉声道:“可我如果告诉公爵大人,昨天深夜可能有人偷偷进入阁楼,您是否相信呢?”
“砰”的一声,盛满果汁的杯子从亚历山大的手中滑落在地,他的脸色变得极为苍白,嘶声道:“告诉我,是你亲眼看见的吗?”
洛青摇头道:“我没有亲眼目睹,只是怀疑罢了。”
亚历山大霍然起身,旋即又坐了下去,神色不安地靠在椅背上,手指机械地敲击着桌面。
洛青道:“公爵大人,如果昨夜真的有人潜入阁楼的话,我认为这个人很可能会对您暗中不利。您最好告诉我,阁楼中究竟藏有什么秘密?”
亚历山大转过头避开洛青灼灼的目光,沉默不语。
洛青皱眉道:“如果您觉得实在不方便的话,那就算了,不过城堡中所有怪事的关键也许就取决于此。”
亚历山大嘴角抽搐了一下,忽然咬咬牙,道:“还有什么比我的生命更重要的呢?大法师,我这就带你去。”
亚历山大长身而起,看了秀云一眼,道:“你也跟我来吧。”
“咯吱咯吱”,通往阁楼的楼梯被亚历山大踩得发出难听的怪声,尽管是白天,但由于周围没有安装任何窗户和照明灯,所以光线依旧十分灰暗。
洛青皱了皱眉,隐隐约约中感觉有什么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亚历山大在阁楼的铁门前停下脚步,从怀中掏出一大串造型古朴的钥匙,低头摸索了一阵,对身旁的秀云道:“你去拿一具烛台过来,这里太暗了,我看不清楚是哪一把钥匙。”
秀云迟疑了一下,亚历山大忽然“哦”了一声,道:“我差点忘了,你怕火,还是我自己去吧。”
洛青目光闪动道:“怎么?秀云夫人怕火吗?”
亚历山大道:“秀云幼时家中曾经发生过一场大火,所有的家人都丧生在那场火灾中,所以从此她一看见火光就感到害怕。连再寒冷的冬天,她也不敢靠近壁炉取暖。”
洛青点点头,道:“那就不用麻烦公爵大人了。”他嘴中默念,淡淡的光芒在手掌中若隐若现,一个白色的光球出现在掌心,灵巧地跃入空中,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
在洛青犹如实质的目光凝视下,铁门上的锁“咯噔”一下,竟然自动弹出,铁门缓缓开启,一股腐霉的气味扑鼻而来。亚历山大信服地叹道:“真不愧是奇云大陆最好的法师啊。”
洛青淡淡一笑,当先走入阁楼。地板上的灰尘厚得像是羊毛地毯,可以整个一层用手揭起。阁楼的中央摆着一些古老的旧式家具,上面结满了纵横交错的蜘蛛网,靠北面的墙壁上堆放着几十只黑沉沉的樟木箱子,几十幅金框的巨大油画乱七八糟地斜靠在箱子上。
洛青随意翻起一幅油画打量起来,画框是纯金打造的,画布则用一种极其罕见的蚕丝织就而成,虽然并没有小心保养储藏,但拂去上面的灰尘,立刻呈现出栩栩如生的鲜艳画面。
画中的是一个端坐在椅上的富态女子,她相貌平庸,穿着一袭贵妇人的盛装,浑身珠光宝气,手中轻挥着雪白的鹅毛扇。
这幅画应该是出自高匠之手,不但画工精细,线条流畅,更难得的是将这个妇人雍容华贵的神韵描绘得呼之欲出。
洛青好奇地问道:“这位妇人是?”
“这是亡妻南希的肖像。”
“哦,那这幅应该是公爵大人先人的肖像吧?”
洛青拿起另一幅画询问道,画面中身穿公爵制服的中年男子面容肥胖红润,双目细长,一派趾高气扬的贵族派头。
亚历山大的神色有些不太自然,支吾着道:“这是城堡的上一任主人,也就是我亡妻南希的父亲——南特公爵的画像。”
洛青惊讶地望着亚历山大,后者尴尬地道:“我是入赘南特公爵府的,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还望大法师对此保密。”
洛青点点头,暗忖道,难怪亚历山大一开始并不太愿意将自己领到这里,原来这事关他的一些个人隐私。按照常理这些画像应该被挂在城堡最显赫的位置,供人瞻仰,如今却被堆入阴暗的阁楼而无人照管,看来亚历山大对故去的岳父和妻子不但没有留念之情,反倒似乎十分厌恶。
亚历山大干笑了几声,道:“我的父亲不擅理财,他死后我虽然继承了祖上世袭的爵位,但同时也背上了数亿金币的债务。不用我多说,相信法师也明白其中的道理。”
望着英俊倜当的亚历山大和画中相貌平凡的南希,洛青顿时明白过来,两人之间的这桩婚事,一定是充满了政治交换的味道。
“公爵大人请放心,我对别人的隐私并不敢兴趣。”
洛青淡淡地道。
亚历山大点点头,转开话题道:“好像没有人来过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原封不动啊。”
洛青凝视着亚历山大道:“您可以确定这里一件东西都没有少吗?”
亚历山大面色有些不太自然,略一犹豫,走到一具紫红色的衣橱前,拉开橱门,衣橱内顿时钻出几只爬虫,四散逃窜,亚历山大在橱壁的某个地方用力按动,“噔”的一记,一道暗门弹出。
“啊!”
亚历山大惊呼一声,暗门后空空荡荡,什么东西也没有。
洛青沉声道:“少了什么?”
亚历山大的脸色突然发青,双腿一个劲地颤抖,手紧紧地抓住洛青的手臂,似乎随时都要瘫软在地。
一直沉默不语的秀云关切地问道:“亚历山大,你怎么了?”
“公爵大人,究竟少了什么东西?是您珍藏的珠宝吗?”
洛青紧紧追问道。
“画!一幅画!那幅画不见了!”
亚历山大歇斯底里地狂叫起来,双目中满是惊恐之色,他跟跄后退几步,忽然扑通摔倒在地,面色涨得紫红,手紧紧捂住胸口,似是喘不过气来,嘴中不时冒出白色粘稠的泡沫。
秀云惊叫一声扑了上去,亚历山大已经昏倒在地,四肢微微抽搐着,完全不省人事。
洛青按捺不住心中的震惊,丢失的究竟是怎样的一幅画?如果那仅仅是一幅画,它的失踪会什么会让亚历山大像遭遇了恶鬼一样,产生如此巨大的恐惧以至于昏迷?
经过数小时的紧急抢救之后,几个大夫望着缓缓睁开双眼的亚历山大,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公爵大人可能是因为受了惊吓,导致突然中风。”
一名满脸皱纹的老医师摸了摸雪白的胡须,皱眉道:“目前大人最需要的就是安心调养,生活起居现在暂时不能自理。至于何时能够康复,这还很难预料。”
洛青心情沉重地望着躺在床上的亚历山大,后者虽然已经苏醒,但大半身的肢体已经完全麻木,不要说无法自如行动,就连说话也口齿含糊不清,根本听不出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秀云幽幽地低叹一声,替亚历山大小心地盖好被褥,对洛青道:“大法师,我想亚历山大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您如果有什么问题,最好等到他康复之后再说。”
亚历山大双目紧紧盯着洛青,竭力仰起头,喉中不断发出“嗯呀”的古怪声音,似乎有什么急切的话想要告诉洛青。
洛青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道:“公爵大人,您先安心养病吧,我会一直留在这里,直到您康复。还有,我需要一个朋友前来这里协助,您不会拒绝吧。”
亚历山大吃力地点点头,洛青长叹一声,走出房间,此刻已近深夜,过道内静寂无声,头上的廊灯闪烁着黄蒙蒙的幽光,显得凄清而孤凉。
走廊的拐角处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一名女仆神色急躁地走来,一路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啊,奴婢拜见大法师。”
女仆看见洛青,立刻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屈膝礼。
洛青的脸上却露出震惊之色,在女仆的背后,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如同幽灵般地高举着双臂,昏黄的灯光下,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诡秘的笑容,双目呆滞而茫然。
洛青心中猛震,瘦小身影所摆的这个姿势,分明像法术师们施法前惯有的起手动作!
女仆瞧见洛青的神色,诧异地回头察看,顿时爆发出一阵尖叫声:“安德鲁少爷,我可找了您半天,原来您躲在这里!”
瘦小的男孩傻呆呆地望着女仆,嘴角的口水不自禁地流下来,正是亚历山大和前妻南希所生的那个痴呆儿童。
洛青皱眉道:“安德鲁少爷经常会做出这样古怪的举动吗?”
女仆用手绢擦去安德鲁滴淌在胸襟上的口水,叹息道:“回大法师,少爷的身体从小就不太好,晚上经常会有梦游的病状。最近这半年似乎病情加剧了,他开始喜欢偷偷地跟在别人的身后,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动作,常常把我们吓一跳。唉,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会这些怪动作的。”
洛青心中一动,走到安德鲁的面前,温言道:“安德鲁,好孩子,你是怎么学会这个动作的?”
安德鲁呆呆地望着洛青,忽然张开嘴打了个哈欠,目光茫然地望着头上的廊灯。
女仆道:“大法师,少爷他,他的脑子不太灵活,听不懂我们说的话。”
洛青盯着安德鲁沉吟了一会,忽然高举双臂,掌心向前,双手中指微微翘起,正是安德鲁刚才跟在女仆身后所作的姿势。
安德鲁一见洛青的样子,立刻也高举双臂,学起洛青的样子来,走廊上一高一矮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着,神情严肃,姿态怪异,旁边的女仆看在眼里,只觉得又可笑又有几分说不出的诡异。
洛青的双掌忽然在头上合十,手掌如同蛇一般地扭动,随着他口中的默念,手掌的指缝间隐隐有蓝光闪现,正是攻击力量最为强大的雷电系魔法。
对面的安德鲁随即手舞足蹈起来,他仿佛是洛青的一面镜子,将他的每一个动作模仿得惟妙惟肖,包括嘴唇蠕动这样的细节也学得十足,唯一不同的便是安德鲁的指缝间没有蓝光闪现。
洛青缓缓地将双掌移向安德鲁的头顶,而后者也傻愣愣地试图用手去伸触洛青的头顶,全然不知洛青这一双凝聚了雷电系魔法的双掌一旦落到他的头上,会产生如何可怕的毁灭效果。
洛青指缝间的蓝光突然消失,他一把抱起安德鲁,沉声道:“安德鲁,告诉叔叔,你看到谁做过这样的动作?你一定看见了?是不是?你喜欢躲在别人的背后做这样的动作,是跟谁学会的?告诉叔叔,这个人究竟是谁?”
“哇”的一声,安德鲁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女仆吃惊地叫道:“大法师阁下,安德鲁他听不明白我们的意思,您问他什么他都不会回答的。”
洛青放下拼命挣扎的安德鲁,心中激动不已,如果自己的推测没有错,城堡中发生的怪事,他现在终于找到了一个最合理的解释!
那就是,可以确认无误,在这个城堡中,暗中隐藏了一个精通法术的人!
这个人,幽灵般地监视着亚历山大公爵的一举一动,悄悄尾随在他的身后,施展法术,让亚历山大产生了一系列的错觉,什么浴池门上会动的龙,什么妻子秀云变成了薄如纸的怪人,都是此人施法弄的鬼。而对于一个精通法术的人来说,藏起一条牧羊犬简直比吃饭睡觉还容易,当然,阁楼壁橱内那幅不见了的画,十有八九也是此人偷走的。
洛青压抑住潮水般波动的心绪,将纷乱的思路慢慢理顺。眼前的安德鲁有深夜梦游的病状,他一定在无意中瞧见了那个尾随在亚历山大身后的人。而安德鲁虽然痴呆,但他具有极强的模仿能力,立刻就学会了那个人施展法术时的奇特姿势。所以安德鲁也会在平日里学着那个人的样子尾随仆人,做出这些他不可能自己无师自通的施法动作。
可惜的是,安德鲁是一个痴呆的孩子,否则,岂不是可以顺利找出那个人了吗?
女仆牵着安德鲁的手离开了,洛青出神地立在原地想了半天,从怀中小心地摸出一根雪白的羽毛。
“无论你将来遇到什么难事,如果需要我的帮助,只要将你的意念贯注在这根羽毛中,低呼三声‘羽灵’,我就会立刻赶到你的身边。”
幽怨的声音仿佛依然回荡在洛青的耳畔,他明亮而锐利的目光忽然变得柔和起来,“羽灵”,“羽灵”,洛青闭上眼睛,心在轻轻呼唤着,我们有多久没有见面了,羽灵?
亚历山大卧室的灯熄灭了,洛青忽然灵机一动,如今亚历山大已经瘫痪在床,那个暗中对付他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念及次,洛青立刻身形展开,袍袖挥动,人已如一只蝙蝠般从窗口掠了出去。
城堡周围身穿铠甲的士兵们依然在巡逻守卫,洛青目光闪动,脚尖在城堡的高墙上一点,闪电般扑到了亚历山大卧室的窗台前。
玻璃窗是关着的,透过白纱窗帘,洛青依稀可以看到宽大的床上两个并排睡着的人影。
室内不时传来亚历山大沉重的喘息声,洛青亲眼目睹这个权势显赫的人物沦为今天的境地,也不免心中有几分唏嘘。
一个人影突然从床上坐起,径直走到窗前,洛青暗叫不妙,“哗”的一记,窗帘被闪电般地拉开,一双美丽的眼睛就像是两口冰泉,冷冷地注视着他。
卧室的灯亮了。
洛青尴尬地望着站在窗台前的秀云,对方穿了一件奶黄色的真丝睡衣,斜斜下开的领口露出雪白的乳沟,令人不敢正视。
“原来是大法师深夜至此,我还以为是什么害人的怪物呢。大法师,您需要进来坐坐吗?”
秀云淡淡地道。
洛青苦叹一声,纵横海云大陆十几年,居然被一个弱女子冷嘲热讽,偏偏又发作不得,实在是狼狈不堪,当下只好强笑道:“我只是想察看一下这里的安全措施,打扰了,公爵夫人。”
洛青憋了一肚子闷气走向自己的房间,刚推开门,一个甜美的声音从房内传出:“洛青大法师,你好。按照你们人类计算时间的方式,我们应该有三年没有见面了吧。”
洛青身躯一震,一个清纯动人的少女从房间的阴影中轻盈飘出,长而柔软的睫毛下,一双清澈的双眼正若有所思地凝视着他。
少女穿着一件极其怪异的彩色衣服,发束金环,赤着莲藕般娇嫩的双足,背后赫然生着一对雪白的翅膀。
“你好,羽灵。”
洛青压抑住激动的情绪,缓缓地道。
羽灵道:“大法师三年前从喷火恶龙的巨爪下救了我的命,还悉心替我疗伤。这样的恩情,羽灵一直苦候着报答的机会。不知大法师这次召我前来,有什么需要羽灵效劳的呢?”
洛青凝视着羽灵的眼睛,道:“羽灵,三年没见,你对我似乎有些生分了。”
“时间会冲淡一切的。你我是不同的种族,属于两个不同世界中的生物。大法师,你三年前离开羽灵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吧。”
洛青的心中掠过一丝淡淡的茫然,低声道:“那一个月又十六天陪伴你疗伤的日子,不是时间可以冲淡的。”
羽灵低下头,清澈的双目中浮起一层蒙蒙的雾气:“可惜大法师你始终属于高高在上的人类,终究是要离开。而羽灵这样的精灵人,是不敢厚颜奢求大法师永远相伴的。”
“对不起,羽灵。你也知道在海云大陆上,人类与在森林中生活的精灵族人彼此相互敌视。我们,我们是没有可能在一起的。”
“你们人类不断地在海云大陆上扩张自己的势力,任意欺压其它弱小的生物种族。就连我们精灵人世代生活的原始森林,也日益遭到你们的破坏。如果你是精灵族人,会对人类没有敌意吗?”
“别说这些不愉快的事了,羽灵。”
洛青沮丧地道:“这些问题我们从前就争论过,弱肉强食,这是最简单不过的自然法则。何况就算人类与精灵族人水火不容,可我们毕竟还是朋友,对吗?”
羽灵抬起头,语声中有一丝淡淡的哀怨:“是的,大法师。”
“还是像从前那样,叫我洛青吧。”
“好——吧,洛青,你遇到难题了吗?”
等到洛青将公爵城堡中所发生的一切都告诉羽灵后,天色已近破晓,清凉的晨风拂动窗帘,黎明的曙光穿过半掩的窗,柔和地照射在羽灵洁白如雪的翅膀上。
“大法师,洛青,你需要我怎样帮助你呢?”
听完整个故事,羽灵幽幽地问道。
洛青皱眉道:“我想知道,最近你们精灵族中有过什么人跑出森林吗?而亚历山大公爵本人,是否曾经做过伤害你们精灵族人的事情吗?”
羽灵摇头道:“原来你怀疑这件事是我们的族人做的。其实精灵族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四分五裂,面对你们人类势力的入侵,有的精灵人被你们掳为奴隶,有的乔迁往森林深处,而有的则潜入你们人类的社会中,决心报复反抗。所以我根本不清楚其他族人的行踪。何况有的精灵种族长相和你们人类相似,就算他们藏身城堡,我也难以辨别。至于亚历山大这个人类,我也是今天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洛青长长地叹了口气,道:“那幅在阁楼失踪的画倒是一根重要线索,可惜亚历山大现在全身瘫痪,口不能言,也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告诉我这幅画的秘密。”
羽灵轻轻地抚摸着自己柔软的翅膀,低声道:“这也不难,只要拔出我的一根羽毛,煎熬成汁让他服下,再让我念上一段精灵咒语,便可以让他完全康复。”
“不可以!”
洛青截然喝道:“每拔出你翅膀上的一根羽毛,你的生命便会缩短一年。羽灵,我决不容许你再这样做了!”
羽灵诧异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一位年老的人类法术师告诉我的,羽灵,三年前离别时你送给我的那根羽毛,已经使你缩短了整整一年的生命。当时如果我知道真相的话,是不会同意你做这种伤害自己的事情的。”
羽灵淡淡笑了笑,她笑时白玉般的脸颊上露出两个小酒窝,但浅浅的酒窝里,却盛着化不开的忧伤:“如果过得不快乐,多活几年又有什么意义?”
洛青的双目中露出不易察觉的痛苦神色,这分开后的三年,他又何曾真正地快乐过?被常人敬为天人,被权贵尊崇礼遇,在海滩悠闲度假,过着衣食无忧,纵横大陆的逍遥生活。可是每到深夜,每到一个人独自寂寞的时候,他总是抚摸着怀中那根白色的羽毛,慢慢地回味着那一个月又十六天的时光。
越是试图逃避那一段超越常伦、世所不容的感情,就越是难以逃避。
洛青默默地凝视着羽灵,自己这一次之所以召呼羽灵,难道真的是为了城堡中这件棘手的事吗?
房中的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房门外却响起了喧闹纷杂的哭叫声。
某种不祥的预感猛然浮现在洛青的心中,他推开房门,走道内早已乱成一团,仆人们神情慌乱地跪在地上,一队士兵正将他们陆续押起,锁上镣铐。亚历山大坐在轮椅上,脸上露出又惊又怒的表情。
洛青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站在亚历山大身后的秀云道:“安德鲁少爷昨晚失踪了,亚历山大十分震怒,要将这些失职的仆人全部处死。”
洛青身躯剧震,失声呼道:“什么?安德鲁失踪了?”
秀云道:“是的,士兵们搜过了整座城堡,却始终找不到安德鲁少爷。”
洛青只觉得浑身冰凉,一颗心不断向下沉去,他忽然想起了那只消失在城堡内的长毛犬,嘴里又苦又涩。
仆人们苦苦哀求的哭喊声不绝于耳,洛青勉强摄定心神,问道:“秀云夫人,将这些仆人全部处死,是公爵大人亲口下的命令吗?”
秀云漠然道:“我和亚历山大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不用他说,此刻我也完全了解亚历山大的心意。”
洛青向亚历山大投去垂询的目光,后者点点头,显然毫不在意这些仆人的性命。
洛青皱眉道:“公爵大人,安德鲁少爷的失踪,我相信这些仆人是无辜的,我看不如先将这些仆人关押起来,等到查出事情的真相后再作处置吧。”
不等亚历山大有任何表示,洛青一字一顿地道:“难道长毛犬的失踪也是这些仆人的过错吗?”
亚历山大神情一震,又惊又骇地望着洛青,喉咙里咕咚作响。洛青缓缓地道:“公爵大人,这件事还是让我来彻查吧,迁怒无辜是没有用处的。”
亚历山大犹豫片刻,点点头,虚弱无力地闭上眼睛,最近遭受的这一系列沉重打击,已经让他几乎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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