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说后,把脸一沉,涂墨的眸子里透出一丝狠意,而申时行等皆更加沉默。
“陛下圣明!”
这时。
王锡爵先起身喊了一声,然后说道:
“无论是宁夏之乱和陕西之乱,根源其实皆与朝廷有关,亦如元辅所言,礼崩乐坏,自掌权者先作恶始,而如今天下,真正有权者,陛下也!”
“故若天下若一处地方有乱,追本溯源,必与陛下有关!”
“这次宁夏之乱是因陛下采纳元辅之请,而准外虏被贩卖,以及士绅百姓皆免徭役而起;而陕西之乱,以臣揣测,恐也与兴兵宁夏有关!”
“因为大军征伐,耗费钱粮人力之数素来会很大,而这次陕西和延绥两地巡抚供应钱粮等物的压力自然是最大的,故想来这事,也就是与大军征讨宁夏有关的,铁岭侯本人可能也把他们逼得太紧,而因此促使了陕西出现哗变,进而出现秦王造反的事;”
王锡爵这么说后,已坐在御案后的朱翊钧,当即把身板前倾过来,先拧眉问了一句:“这么说,卿认为这叛乱究其根源还是朕的错,正所谓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朱翊钧这么一问,侍御司内,众大臣皆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有寒风灌入衣袍一般,且都瞅向了王锡爵。
“陛下!”
王锡爵自己倒是一脸镇定,在朱翊钧对他进行责备之前,先喊了一声,然后回答说:“当然,臣不认为这是陛下作恶所致!”
朱翊钧听后就靠在了织金团龙软塌靠背上,道:“继续说下去。”
“是!”
王锡爵应了一声,然后就道:“陛下贵为天子,掌天下之权,往往一言可诛一族,一旨可灭一国!所以,陛下的任何决策都会令天下各处产生激荡,而愚臣因而要进言的是,陛下不必为一二动荡而乱了心志!”
“俗话说,不经猛火煅烧难见精钢,所以,宁夏、陕西因此大乱也好,甚至不如干脆就让他烂了,然后好剜掉烂肉!”
“故臣请陛下干脆下旨亲征,而因此再给地方施压,把牛鬼蛇神都激出来,然后以平叛之名,整顿一下地方,而不只在京师靠爪牙盯着四方,爪牙再忠,他也抵不上陛下自己的眼睛,也不一定有陛下洞察表象而深知国家之变的智慧。”
“故臣请陛下亲征,进而出宫查看天下!”
王锡爵说着就朝朱翊钧再次一拜。
朱翊钧目光深邃地瞅了王锡爵一眼,然后问道:“诸卿以为如何?”
“陛下,臣以为不可!”
“人心繁杂,再加上京外哪里有京内妥当?”
“陛下亲征,难保不虞之事!”
“昔日英庙出京亲征有北狩之事,武庙南下有清江浦之失,世庙出京有行宫走水之祸,皆是明证。”
“另外,陛下出京,百姓只会担心自己被扰动,乃至会受奸人蛊惑,进而真的再添出民变来,到时候这事是算在陛下身上还是算在我们这些执政身上?”
礼部尚书沈一贯这时则提出了反对意见,而直接拿朱祁镇、朱厚照、朱厚熜出京遇到的意外来佐证了自己的担心。
戚继光这时则瞅了王锡爵一眼,然后跟着拱手说道:“陛下,收复河套与收复吕宋以及征倭、征缅皆不同,是于本土宣威,且眼下多路兵马,要号令一统,是宜由天子亲自挂帅,更兼收复河套涉及会盟塞外诸部,而为将来复兴西域商路准备,皆需天子主持才可,至于不虞之事,皆与得不得民心有关,如今陛下屡降善政,虽有宵小作乱,然天下大多归心于陛下,而只要陛下明诏一应出征不白费民力,自不会发生。”
“故臣附议王阁老所言。”
戚继光接着就拱手说了一句。
朱翊钧则看向了申时行:“申师傅认为如何?”
“回陛下,以臣愚见,圣意即天意,圣意若对新政有信心,自当可出京亲察民情,而天意自不会为难陛下!若圣意对新政无信心,陛下即便不出京,天意也会让陛下亲政以来所付出的心血付诸东流。”
申时行回道。
朱翊钧眯眼瞅了一下申时行,然后毅然说道:“准王卿所奏,朕亲自统六师出征平叛,以定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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