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后来嘉靖快速地冷静下来，并未大肆抓捕，反而派人监视住所，老拐也没有机会下手。”</P>
萧风看着陈洪：“可老拐的计划中，最大的问题就是，如果我不肯造反，而是应召回京，面临的局面就会很危险。</P>
就算我能言善辩，面对那首申冤诗，也很难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那样我还是有可能会被杀掉，至少可能坐牢。</P>
所以，你帮他想了一个善后的计划。那就是万一我不肯谋反，而是应召回京，就要让老道当替罪羊。</P>
因为你们知道老道的身份，也算准了人心，所以你们知道老道一定会答应顶罪，而嘉靖也一定会相信他的说辞。”</P>
陈洪点点头：“你不能不承认，我帮老道编的故事九真一假，说服力极强。嘉靖没有任何怀疑的理由。</P>
既然老道是夏言的弟弟，而夏言又曾参与过梅龙镇之事，所以老道替夏言在梅龙镇办事就不会有错。</P>
既然老道那天在梅龙镇，那么他差点被杀死烧死也就不用质疑。而他对善堂的执念更佐证了他的经历。</P>
既然老道是夏言的弟弟，那么他与严家和万岁都有大仇，所以他杀了严效忠，写了申冤诗，逼你谋反，也就合情合理。</P>
何况老道也告诉了嘉靖，他觉得你若当了皇帝，肯定比嘉靖当好得多，这就解释了他为何会冒险逼你谋反，最后一点漏洞也补上了。”</P>
萧风平静的说：“可惜嘉靖不是真的了解老道，如果他真的了解，就不会相信老道会为了报自己的仇，而连累我的亲人朋友和那些孩子没命。”</P>
陈洪点点头：“嘉靖当然了解不了，在他的心里，任何人都是可以被牺牲的，只要回报足够。”</P>
萧风忽然问道：“你还是我大哥吗？”</P>
陈洪苦笑道：“从辈分上说，我得算是你爷爷辈了。从身份上说，我得算是你的奴才。</P>
所以我这个大哥，当得也确实十分勉强，你愿意认就认，不愿意认就不认。</P>
何况我害死了老道，你对我一定心怀不满，既然叫得勉强，干脆就不叫了吧。”</P>
萧风平静的问道：“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或者说，什么时候知道萧万年身份的。”</P>
陈洪叹了口气：“说出来你也不信，其实直到你斗倒严党，杀死严世藩之后，老拐才告诉我这些事儿。</P>
当时我大吃一惊，也终于明白了老拐为何死活不肯离开京城。原本我还以为他是要伺机刺杀嘉靖呢。</P>
我还曾劝过他，虽然他武功很高，但嘉靖极少出门，而且身边高手如云，不会给他机会的。</P>
想不到，他一直留在京城，是因为萧万年的真实身份。只可惜，萧万年到死也没有获得你这么好的机会。”</P>
萧风点点头：“也就是说，在我带着燕娘来你这里时，你还不知道我的身世。所以你把我当兄弟时，还是真心的。”</P>
陈洪缓缓点头，表情复杂：“其实当老拐告诉我这一切后，我心里的感觉很复杂，既高兴，又难过。</P>
高兴的是武宗有后，他那我当半个朋友，作为半个朋友，我肯定希望他的血脉不绝。</P>
难过的是老拐既然盯上了你，你的将来就只有两条路可走——当皇帝或是死。</P>
而不管这两条路，你走了哪一条，我最喜欢的这个兄弟都不存在了。</P>
你造反成功了，就是皇帝，我就是你的奴才。你造反失败了，就会死，死人自然也当不了兄弟了。”</P>
萧风笑了笑：“大哥，你知道我今天为何要来找你，挑明这件事儿吗？”</P>
陈洪摇摇头：“实话实说，你既然来找我，说明你和老拐马上就要动手了，我已经没用了。</P>
你们一旦动手，就是非死即活的局面，我就是累死，也想不出能帮你们善后的计策了。</P>
我这条命就在这里，你若有用就只管拿去。不管做为奴才，还是作为大哥，这都是我应该做的。”</P>
萧风淡淡的说道：“我来找你，是因为我相信，你和老拐的想法并不一样。他一心想让我当皇帝，但你其实并没有这个想法。”</P>
陈洪一愣，苦笑道：“为何这么想？难道你觉得我对武宗没有老拐忠心吗？”</P>
萧风摇摇头：“不，你和老拐对武宗都很中心，但你们所站的位置不同，忠心的方式自然也不同。”</P>
陈洪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看着萧风的神情中，又多了几分敬畏和难过，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喝酒。</P>
“老拐想让我当皇帝，其实有两个原因，一是出于对武宗的忠心，二是出于对嘉靖的怨恨。</P>
他对嘉靖的怨恨情绪很复杂，可以分成三个部分：第一是嘉靖杀死了武宗后人。</P>
第二是嘉靖烧了梅龙镇的善堂，烧死了他的孩子们。第三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嘉靖辜负了张太后。</P>
而你对嘉靖若有怨恨，则只有第一个理由，毕竟你既没有善堂，对张太后也没有感恩戴德的理由。”</P>
陈洪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武宗不喜欢政务，我在司礼监很忙，张太后和我的交集不多，没有那么深的感情。”</P>
萧风点头道：“其实即使是第一个理由，老拐和你的感觉也是完全不同的。</P>
老拐被武宗托付重任，保护武宗后人，隐姓埋名安稳度日。这是他余生的唯一目标。</P>
可武宗后人被嘉靖杀了，老拐的任务失败了。所以他自认是罪奴，他对嘉靖的怨恨自然就会更重。</P>
可你被武宗托付的任务却是好好管理司礼监，等待下一任皇帝上位交接，避免因为他的荒唐耽误了国家大事。</P>
所以武宗后人被杀，你虽然也难过，却不会像老拐那样恨嘉靖。因为那是他的任务，不是你的任务。”</P>
陈洪点点头：“可既然武宗对我如此信任，又对我像半个朋友，我不恨嘉靖，难道不是忘恩负义吗？”</P>
萧风摇头道：“这就是老拐和你的不同之处了。老拐从心里就认为嘉靖杀武宗后人是丧心病狂，毫无必要。</P>
可你在司礼监手握大权多年，你最清楚皇权争斗的残酷性。嘉靖杀武宗后人，在你眼里，其实是可以理解的。”</P>
陈洪此时酒已经喝得很多了，他睁开略显迷离的眼睛，看着萧风，平静的目光下，泪光闪动。</P>
“所以，说到底，我还是个忘恩负义之徒，对不对？”</P>
「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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