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洪还记得，那天老拐送信，约他到城外的一处房子去。那里距离废弃的善堂不远，是老拐买下的一间民房。</P>
那时他已经从司礼监告老了，自然也就没人再监视他了，但老拐还是没有轻易进城去找他，可见谨慎。</P>
老拐很高兴，说萧风有出息，既然能斗败严党，自然也能斗败嘉靖，他等待多年的机会终于到了。</P>
陈洪很不解，不明白萧风有出息和他对付嘉靖有什么关系。老拐沉吟片刻，才郑重开口道。</P>
“梅龙镇龙凤店里，死的其实是萧万年和武宗的女儿，而跟着陆炳来京城的，才是武宗的儿子和萧万年的妹妹。”</P>
陈洪感觉如同晴天霹雳，他一把揪住老拐的衣领：“你胡说？如果是真的，你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P>
老拐冷笑道：“因为我信不过你。你虽然没有出卖我，但我不过是个小虾米，就算举报也没多大功劳。</P>
可萧万年不同。当年我若是告诉你萧万年的真实身份，谁敢保证你不会举报他，这可是天大的功劳！”</P>
陈洪呸了一声：“那你现在为何又要告诉我？你就不怕我现在去举报萧风，一样是天大的功劳。”</P>
老拐摇摇头：“你不会的。这不是我信不信任你的问题，而是萧风和萧万年压根是两回事。</P>
你和萧风兄弟相称，你帮过他，他帮过你，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这些，嘉靖心里都是清楚的。</P>
你若举报萧风，自己也难脱罪。这就是投鼠忌器了。但你当年和萧万年可没有这层关系。”</P>
陈洪冷冷地说道：“就因为这个？你也未免太自信了吧，万一我觉得大功可抵过呢？”</P>
老拐笑道：“这就是第二个原因了，你已经没有立功的需要了。人啊，不同年龄，想要的总是不同的。</P>
当年正当盛年，刚刚被嘉靖架空权利，那是你若能立大功，没准就能得到嘉靖的信重，重掌实权。</P>
可现在你也垂暮之年，满脑子想的都是跟你夫人平安终老。现在的立功，对你已经毫无意义。</P>
就算你立了大功，嘉靖重新重用你，你最后的结局也未必就能比现在更好，不是吗？”</P>
陈洪冷笑道：“说得倒是头头是道，还有第三个原因吗？”</P>
老道点点头：“当然有。萧万年笨嘴拙舌，你若举报他，只怕他百口莫辩。可萧风是何等样人？</P>
他能言善辩，道法在身，你若毫无证据凭空举报他，他几句话下来，只怕死的是谁还不一定呢。</P>
何况萧万年之时，梅龙镇大难过去不久，没准还有些人证物证在，到现在萧风之时，一切都难查证了。</P>
你举报萧风，成功的可能性很小，失败的可能性很大，而且一旦失败就是万劫不复，你不会那么蠢的。</P>
我若不是有这些考虑在内，今天也不会把你交出来，对你开诚布公了。”</P>
陈洪缓缓松开老拐的衣领，叹了口气：“你说得不错，你本来不是善于谋划之人，看来这二十年，你每天都在琢磨这些事儿吧。”</P>
老拐冷笑道：“那是自然。心心念念，从未敢忘怀。这些年里，我吊着这一口气不肯死，就是等待一个机会。</P>
我也知道，刺杀嘉靖实在是难以实现了。当初我想利用白莲教，在宫墙上做手脚，借白莲教之手杀死嘉靖。</P>
可惜白莲教那群废物，反而被瓮中捉鳖了。乌合之众，不堪大用！自那之后，我也放弃了刺杀计划。</P>
何况我就算能刺杀了嘉靖，当皇帝的也是他儿子，我只是出口气罢了。没准还让萧芹趁乱占了便宜。</P>
可如今不同了，萧风崛起，若是嘉靖一死，萧风就能当皇帝。这才算是真正的忠于武宗！”</P>
陈洪沉默半晌：“萧风对权利似乎没什么兴趣，你就能肯定他会听你的安排？你已经告诉他关于他的身世了吗？”</P>
老拐摇摇头：“没有。因为我同意你的观点，我观察许久，萧风对当皇帝和报仇，都未必在乎。</P>
我若提前告诉了萧风，他没准直接就找个借口离开京城，从此就再也找不到他了。</P>
所以让他造反，要靠逼，而不能靠蛊惑。我已经有了个计划，要和你商量一下。”</P>
老拐把自己策划的申冤诗案给陈洪讲了一遍，陈洪不置可否：“你打算何时实施呢？”</P>
老拐冷冷说道：“如今严党已倒，萧风在朝野的势力势必一天比一天更强，总有一天会强到让嘉靖忌惮。</P>
萧风四处带兵打仗，总有一天会有手握重兵在外的时候。到那时，此事便可发动了。</P>
你想想看，萧风声望太高，权势太大，又手握重兵在外，此时嘉靖看到申冤诗，会有什么反应？”</P>
陈洪大惊：“你这样做，岂不是要置萧风于死地吗？到时他怎么办？他的家人朋友怎么办？”</P>
老拐冷声道：“你放心，我发动这个计划时，萧风手里的兵力一定是有优势的。</P>
嘉靖是一定会抓捕他的家人朋友的，萧风若不是蠢货，就会直接起兵。到时我会想办法刺杀嘉靖。</P>
其实以萧风的带兵之能，不管我这边的刺杀能不能成功，他赢面都是更大的。”</P>
陈洪怒道：“你就那么肯定萧风会谋反？万一他选择直接回京，你有什么善后的计划吗？”</P>
老拐摇摇头：“我没有，所以我才找你商量。虽然在我看来，他若不敢起兵，本就死不足惜。</P>
可我还是希望能给他留下一次机会。只是我想不出申冤诗一出，还有什么办法能转圜的。”</P>
陈洪咬着牙道：“你就不怕我去告诉萧风你的计划，那样他就是不杀你，你的计划也就完蛋了！”</P>
老拐笑了笑，充满了轻蔑：“我不怕。我告诉你，这二十年来，我是怎么过的。</P>
我每天晚上只睡两个时辰，剩下的时间，我都是睁着眼睛策划复仇，我又岂会只有这一个计划？</P>
你若告诉萧风，哪怕他杀了我，我留下的人也有办法将萧风的身世散播出去，到时萧风只怕更是死定了。</P>
不但他要死，他的亲戚朋友，包括你和你的夫人，也都要死！你不妨好好想想吧。”</P>
陈洪等着老拐许久，终于还是在老拐充满煞气和疯狂的眼神中败下阵来。</P>
“你知不知道，还有谁跟嘉靖有深仇大恨的，最好，他也能在乎萧风的生死才好……”</P>
「好久没催票催更了，今天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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