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确定。”吴枪魁叹了口气:“总觉得有些不真实,毕竟血衣案隔了这么多年重现于世,偏偏又是在我们这群人之间……恕我直言,我这人直觉很准,却不觉得在这个别院内会有凶手。”
“直觉?”
“我是个武人,自然相信自己的直觉。”枪魁改口道:“所以你看出来了什么?”
“看出来了一些。”白榆结束了简单的尸检:“从观察的结果来看,死者死于斩首。”
“这不是一目了然的?”
“但从伤口断面来看,她不是死于斩首。”
“什么意思?”枪魁追问。
“她的身上伤口却呈现出不一致的特征。”
白榆随便的指着一处身上的伤口说:“如果是活着的时候,被砍下的脑袋,则伤口会具有活性反应,就像是手腕上的伤口,皮肉会出现收缩,伤口外翻,血液颜色要更加鲜艳,呈现出紫红色,且会有炎症反应。”
“但是这里……”他指着脖子的伤口说:“脖子上的伤口断面却不够鲜红,而是呈现出白色带红点,且皮肉无紧绷外翻,没有炎症反应,血液没凝实痕迹。”
“所以呢?”一旁冷眼旁观的杨峥用手帕捂着口鼻问。
“她是死后被斩首的。”白榆比划了一个割喉的动作:“身上留下的其他伤口集中于身体各部的动脉汇聚之处,且被大量放血,因此推断的死因是……”
“大量失血。”杨峥微微一怔:“过去血衣案的尸体有查过这方面么?是否一致?”
“是一致。”枪魁点了点头:“我想起来了,阿妹的尸体也是这样的……当时官府之人也应该能从仵作那里知道这点,不过他们还是声称是死于斩首,这是为什么?”
“不管是为什么,都可以证明……死者死于失血而不是斩首,和过去的死者一致,而且这个消息并不为大众所知。”白榆扫一眼两人:“你们该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吧?”
杨峥面色凝重:“所以,真的是血衣案的真凶在场!”
“退一步来说,哪怕是模仿犯,对方也对凶手的杀人手段了解的十分深刻,否则不会模仿的这么惟妙惟肖。”白榆在水盆里抄了抄手,用真气蒸干水渍:“那可以判断对方和血衣案也是关系匪浅,只要抓住他,案子就有了一个重大的突破口。”
“好――!”枪魁重重一拍大腿,双目炯炯的兴奋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别急……我话都没说完。”
白榆继续看向尸体。
“放血的过程肯定是非常痛苦且需要时间的过程,但是她的身上没见到任何反抗留下的迹象。”
“不论手脚都完整,没有动武过的痕迹,通常见到危险袭来,人的本能反应是会举起双手的,但她的双手没看到额外的伤痕,皆是完好无损,甚至没看到有被重复捆绑起来留下的痕迹……这就很奇怪了。”
杨貂寺疑惑道:“你是说,她可能是被人弄晕了过去……”
“我倾向于是迷药。”白榆环抱着双臂:“毕竟身上没有其他损伤,不论是敲闷棍还是其他的手法,都该留下一些痕迹,反而是药物最为好用,我猜想,她是被迷晕了过去然后被放干了鲜血。”
“只不过,医圣的女儿,会被迷药放倒,这有些难以想象。”枪魁说了句。
“她太年轻了,大意也是有可能的。”杨峥表示理解:“多少年轻人都是死在大意之下的,这里又是她的住所,也对宾客没有起疑心吧。”
“或许吧,只不过也存在第二种可能……”白榆盯着无头尸体,然后摇了摇头,走出了停尸的房间:“目前能看出来的就这些。”
“你下一步打算从何处查起?”杨峥追问。
“凶手就在这里,貂寺不去陪着九公主,而是要盯着我么?”白榆似笑非笑道:“我说了三日就三日,谁都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不是吗?”
“殿下让我来协助你,而不是监视……况且,目前是大白天,想来并无危险。”杨峥缓缓道:“你不想让我介入其中,难不成是在怀疑我?”
“你不是凶手。”白榆直接说。
“哦?”
“如果你是凶手,那么你也只是被指使的一方,幕后者会是九公主。”
“……”杨峥目光锐利的盯着白榆,一言不发。
“开个玩笑,别这么严肃。”白榆微微一笑。
“这种玩笑别再说了,会死人的。”杨峥闭上眼睛道:“不过我会听你的建议,回去殿下身边保护她的周全。”
貂寺先一步离开,表情紧绷着。
“怎么就走了?”一旁的枪魁一头雾水。
“因为凶手肯定还会第二次犯案的,而血衣案的主要受害者都是未出阁的女子。”
“你是说?”
“谁能说这一次是不是冲着血衣案幸存者来的?”白榆瞥了眼枪魁:“吴素素也是一样,并不绝对安全。”
枪魁脸色一变:“那我还是得赶紧回去。”
他正说着,忽然停下步子,扭过头问道:“昨晚,凰栖云真的和你一直都待在一起?”
到了这一步,枪魁还是在怀疑她是凶手。
白榆平淡道:“昨晚我们睡在一张床上,岂能有假?”
虽然是禽兽和禽兽不如的故事。
但借此白榆也已经基本洗清了凰栖云的嫌疑,她一整晚都没离开过,断不可能是血衣案的真凶。
“希望你没有被蒙骗。”枪魁握住拳头:“最好不要再有下一名死者了,否则……你解释不清的!”
“等等。”
“你改变主意了?”枪魁回头。
“倒也不是,而是尸体已经看过了,总不能让她的尸首一直躺在这儿吧,你去附近找个地方埋了吧。”
“这也太草率了吧,连丧礼都没办!”吴家枪魁皱眉,大夏人对葬礼一向看得很重,又不是穷苦家庭,怎么会草草掩埋?
“那你就去把尸体送到冰窖里保存起来。”
“为什么要我去?”
“你说的让那些姑娘家去干这件事?”
“那你呢?”
“我中毒啊,我中毒很深啊,甚至运不了气,要是岔气了,你来负责查案吗?”
枪魁被使唤着,满脸不高兴的把尸体送去了储存食物的地下冰窖。
白榆望着变得阴沉起来的天气,远方百草谷的雾气已经升的很高很高,几乎要遮住周边的地势。
他微微眯起眼睛。
一分钟后,凰栖云出现在了附近,递过来一盘包子:“饿了吧,吃点东西。”
“谢了。”
“你也不要有那么大的压力,即便不能破案,我们也能安然离开。”凰栖云看着他,语气从未有过的温和,她像是有些担心白榆过于拼命而招来祸端。
“我知道,只不过……这次也必须查到底啊。”白榆咬一口牛肉馅的包子。
“为什么?”
“因为血衣案的真凶就在这里。”白榆捏了捏她的脸颊:“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说过的,要给你洗清嫌疑。”
凰栖云微微睁大眼眸,下一刻又垂下视线:“我并不在意这些。”
“你可以不在意,那是你的大度,但我必须在意,因为我很小气啊。”白榆笑着说:“我看不得喜欢的姑娘受委屈……而且对方草菅人命这么多年,也该好好细数自己的罪孽了。”
凰栖云心想宁可不要什么清白,也不希望看到他受伤……这个冲动的念头升起的瞬间,她有一种扛起对方直接强行离开百草谷的冲动。
但她忍住了。
“一旦我判断有危险时,我会强行把你带走的。”
凰栖云认真且严肃的说:“和我约定……关键时候听我的。”
她又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太过于苛刻,语气又柔和了几分:“好吗?”
白榆还能说不吗?
他竖起小拇指,牵在一起,从善如流道:“好……家里事听你的。”
凰栖云勾着手指头,先是应了一句,然后才发现这句话有些歧义,顿时羞恼的扬起眉梢:“又占我便宜!”
“诶诶,姑娘且慢,淑女动口不动手啊……”
打打闹闹着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尖叫声。
这尖叫声已经是第二次听到了,就像是威廉叫声一样充满特色,像是警报。
短短十息过后,一群人都聚集到了声音传来的位置。
就在九公主的门前。
尖叫的是厨娘,她已经瘫软在地上。
九公主站在一旁满脸费解之色。
“被……她……被!”厨娘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着。
“被什么了?”杨峥怒目道:“说明白些!”
金富贵搀扶着厨娘说:“各位等一等,夫人需要缓一口气。”
但厨娘明显是被吓到了,一时间陷入了短暂的失声。
“我想,她说的不是被动的被,而是后背的背。”
白榆走来,目光看向九公主:“还请检查一下公主殿下的后背位置。”
杨貂寺立刻抱拳:“殿下,还望宽恕失礼。”
他绕到后背位置,果真发现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张纸,不知何时贴在了九公主的后背上。
摘下纸条,上书一行字。
――今日子时,取皇室之血,盈满容器,全旧时之憾!
这短短一行字可以浓缩成简单的一句话:今晚十二点,杀人放血!
枪魁当即就变了脸色,惊怒不已:“这是血衣案真凶手的预告?!”
“他居然盯上公主殿下了!”
“殿下晕了,快去打盆水来!”
当字条被发现后,现场众人是一片混乱。
有人冷静,有人色变,有人惊怒交加。
九公主直接晕倒了,应该是情绪激动导致的。
白榆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字条,目光轻轻扫过周边的人群,若有所思。
这张纸……是什么时候贴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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