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玩这一套就是君子所为吗?”白榆反问。
沈十摊手:“那是他们自作主张,我可没参与其中,他们做他们的,我做我的。”
白榆冷笑不已:“我自以为道德底线已经足够灵活,但和你一比较,或许我配享太庙。”
沈十摇头说:“反正你不答应也没办法走出割鹿城,不如丢了她,和我打一场,好歹不留遗憾。”
“你这话听上去像是在做死亡宣告。”白榆握着凰栖云的手,气极反笑:“你妈妈没教过你,这么说话会挨揍的吗?”
沈十一脸无辜道:“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这也有错?”
“呵呵!”
“呵呵。”
眨眼间,话就已经说到头了。
白榆收敛所有表情,淡淡道:“你可以试试,拦不拦得住我出城。”
沈十卷起袖子绑在手腕上,好整以暇道:“试试便试试。”
后方,沈惜弱一把抓住陷入天人交战的凰烟霞的手腕跳开,不打算参与其中,她从一开始就觉得围攻是个不靠谱的事。
凰烟霞:“你……”
“你什么你,既然无法下定决心,那就干脆什么都别做!不做可能也错了,但好过做错后才后悔。”沈惜弱认真道。
“你不帮你哥哥么?”
“不帮。”
“为什么?”
“江湖之事,生死自有天定,他拦着对方生路了,什么下场自己早该有预料,如何需要我这个当妹妹的去给他兜底。”
沈惜弱坐在城墙上低头看去,嘀咕道:“况且,他本来就是个武疯子,我插手他会连我一起打。”
……
“来来来,让我瞧瞧,你有多大本事。”
沈十满脸迫不及待的表情,像极了一个主动邀请对方揍他的武疯子,神态像极是功夫电影里用平淡口吻说着‘打我’之类欠揍台词的火云邪神。
白榆对历史了解不算多,更是对沈十此人毫无印象,正因如此,对他的实力强弱境界和道都一无所知。
开盲盒呗就……
由于之前被王斧钺的消消乐恶心了一手,现在碰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沈十,他内心的警惕直接拉满。
此人,或许会比王斧钺更加难对付。
凰栖云贴身站在白榆的右侧,充当他的右手,她服下了圣阶药剂,此时也恢复了一些,虽然天魔业舞损耗的精气神没有被填补,但能恢复一成都是好事。
白榆直接亮出了兵器,一杆长枪顺着左手的后背不断朝着地面滑落,直至长枪尖端点击地面。
瞬息间,狮心枪划过半弧,在地面摩擦声中迸发出激烈的火星。
白榆踏前一步,长枪上挑,怒龙穿心之势刺向沈十的胸腹位置,这一招快若电光,而且是奔着杀人去的,丝毫没有留手余地。
他方才这一瞬间是十倍加速,同为封圣的捕魁在这等极速之下根本是一招都没撑过去。
长枪挑起的狂暴声势中有雄狮咆哮的虚影,而凰栖云还为此附着上了一抹青色火焰。
摧山的一枪直接命中了沈十,不偏不倚的正中其身,继而只听得‘’的一声。
裹挟的声势和气浪就像是巨大的海潮撞击在了锋锐的悬崖峭壁上,被万仞山壁劈成两截,化作洪流朝着两侧分开,街道中央出现一个巨大的岔道残痕。
偏偏沈十站在道路中央,他的手掌抵住狮心枪,自己如同一颗激流中的礁石,岿然不动,衣角都没掀起一丝弧度。
这是何等的防御力!
白榆转动长枪,改刺为劈。
劈枪下砸,力大势沉。
沈十仍然是站在原地稳稳当当的吃了这一招,他双手并拢,接住了这一枪,甚至站着的地面毫发无损,而三尺之外的地表纷纷崩塌凹陷下去。
“力量、速度,均是一等……不过也就仅此而已。”沈十评价了一句后若有所思道:“你不会还藏私了吧?”
白榆淡淡道:“你猜?”
沈十咧嘴一笑,猛地抬起手掌:“你猜我猜不猜!”
手掌往前推动,气劲震荡呈环形,白榆身形凌空,再度砸向狮心枪,两者触碰,瞬间空间出现一个坍塌的手掌印记。
轰――!
声浪中,一道残影疾退,像是一柄漆黑箭矢,撞碎了墙壁和宅院数十,尘土翻飞,勉强落地后,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双足踩踏形成的坑道凹槽。
城墙上,沈惜弱对呆若木鸡的凰烟霞解释道:“沈十是天生武骨,放在佛门便是生而金刚,他身躯强度与日俱增,且不会随着年岁增长而衰退弱化……”
凰烟霞问:“他也是武圣?”
“不是。”沈惜弱十分肯定:“他虽是肉身成圣,但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封圣。”
“为什么没封圣?”
“师父不同意。”沈惜弱抿着嘴唇:“一旦沈十封圣,天下就没人能制约他了,而他本质上又是个无拘无束的武疯子,做不到师父那般镇压江湖的作用,反而会是江湖的灾害,必定会引来无数人围杀,还不如就留在割鹿城,老老实实安分守己一辈子。”
“可他还是出手了。”
“师父闭关了,目前没人拦得住他。”沈惜弱叹息道:“他肯定是要借机撒野,打个痛快。”
“若是他死在白公子手里呢?”
“那也是一件好事。”沈惜弱淡淡道:“死在我之前,我会给他守灵;可若是等他成了江湖一害后,我绝对死在他之前,那是甚至找不到人给他下葬。”
恰是这边话音刚落。
另一侧白榆已经再度折返,手中长枪变化为刀,第一刀当面斩落。
沈十想要故技重施的空手入白刃,却见白榆临空调转方向,随心所欲的变换刀势,从竖劈变成横斩。
这一刀如同行云流水,直接切入沈十的侧身,本该一击命中,却被沈十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夹住了刀锋,他用手肘和膝盖扣住了兵刃,无数刀势受阻,白榆的攻势也受阻。
本该如此。
但见白榆做手一提,竟是在这牢固的封锁中抽刀而出,像是抽出流水般轻易轻盈,即便已经迸发出了火星,却也不见丝毫停顿。
这正是融合了千机罗刹的刀法精要,一旦施展就永远快人一步,这是一套无法被阻断的刀法!
很快沈十便意识到了这一刀的厉害。
白榆斩出的第二刀,他试图抓住,却发现已经扣不住了,因为这把刀上裹挟的刀势已经超过了他能徒手拿捏的当量。
这一刀是刺,沈十张开双臂,快速往后掠去,白榆则是提刀前冲,远远看去就像是彗星袭月苍鹰击殿。
沈十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开了三倍速十倍速的穿越者,这一刀直接刺入他的小腹中,连人带刀钉在了城墙上。
虽是穿透而过,但沈十舔了舔嘴唇,眼神里透出更加狂热之意,他方才悄悄挪动了体内脏器,这一刀也不过普通皮外伤!
本该扩大优势,却见白榆第二次抽刀而出。
沈十意识到了危险,单手扣向白榆手腕,他抓住了,却抓错了对象。
抓住的是凰栖云的臂弯,凰栖云始终在白榆贴身位置,她从后方环绕白榆脖颈,近距离的对着沈十呵出一口净世之火。
沈十吃了个火球术连发,当即被剥夺视线,白榆得以第二次抽刀。
两次前置攻击已经结束,第三刀蓄力完成。
当即青年双脚重踏,拖拽雪亮刀光拉出弧形残影,闪至半空便旋身一刀,以力劈华山之势当空斩向大地,数百丈长度可通四驾马车的街道被刀势覆盖,地面裂开一道豁口。
过河第三刀,霸道!
不是起手式的霸道,而是叠满层数的霸道。
即便是霍秋水亲至也要在这一刀下叹服,其威能已经超过了原版,放眼历代武圣中,也无人能无出其右。
沈十直面这一刀的锋芒,却也根本来不及躲避,他的五感被净世火焰干扰,只能架起双臂防御,整个人立刻就被劈入了城墙当中,身上的衣物在凌冽的刀势中粉碎撕裂,从眉心到腹部,浮现了一整条的笔直血线,皮开肉绽,鲜血横流……不过这恐怖的刀势也没能斩破他皮肉之下散发着莹莹金光的骨头。
仔细看去,他的骨骼远远多过正常人,全身上下的骨头,既浑然一体又数以千计,像是无数细小的零件齿轮堆砌而成,牢固不可破。
整座割鹿城都在这一刀之下颤抖不已。
白榆斩出这一刀同样是感觉消耗巨大,脸色瞬间苍白,也不做逗留,直接提起一口气,奔向割鹿城外。
他现在甚至连空间穿梭的气力都没有了,还要靠着凰栖云托起他的身体。
十多秒过后,他们已经来到城门口的位置,距离出城已经差不多。
但忽然间,地面之下猛地伸出一只手,拽住白榆的右腿,将他拖向地裂当中。
“那么着急走做什么!”沈十狂热的高声呐喊道:“这才刚刚开始呢!”
凰栖云急忙拉住白榆左手,想要把他拉上来。
但肉身成圣的沈十相当难缠,体魄力量极强,武骨发力后就像是开了化零为整的徐某,力量强的不可思议,白榆大半个身体都被拉入地裂当中。
白榆感觉自己就像是趴在地狱边缘,脚下有八千万恶鬼拉着他,要他坠下地狱。
“我们快出去了!”凰栖云咬牙,绝美俏脸上满是狼狈的血迹斑点:“你再坚持一下。”
白榆深深吸了口气,低下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低声道:“栖云,你先走,我之后再追上去。”
“你在说什么?”凰栖云根本也听不下去这句话,拉住他的手,死死不肯松开:“我怎么可能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你先走了,我才能安心对付他。”白榆露出宽心的微笑:“放心,我很快就追上去……若是等其他人都赶到的时候,你我哪怕想走也走不掉,现在兵分两路反而是个好的选择。”
“你在骗我……”凰栖云盯着他的眼睛:“你总是在骗我,这次也是一样。”
白榆静静的看着她,重复了一遍:“走啊。”
凰栖云摇头:“我不走!”
“听话。”
“我不听,我不听!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
她满眼泪光的大喊着:“要死也要一起死!”
白榆望着流泪的女子,第一次感觉到这件事是这么的简单……
而且,真的好像啊。
像极了他带着凰栖霞在东海时等待着名为罗的死亡到来时的场景。
原来上辈子就已经这么做过了。
这究竟是巧合?
还是宿命呢?
只不过……
都骗过一次了。
也不在乎再骗一次了。
白榆忽然道:“凰烟霞,你真要看她死在这里?”
一道剑光临近,凰烟霞走出,立于两人之前,神情复杂至极。
“带她走。”白榆说:“之后的事,不要再过问了。”
凰烟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转身抱起妹妹。
凰栖云嗓音沙哑的大喊道:“凰烟霞,你放手,放手啊!我让你放开!”
她想挣脱开来,但是太过于虚弱的身躯根本挣扎不出多少力道。
凰烟霞低声道:“对不起。”
凰栖云身体晃了晃,陷入昏厥。
在昏厥之前,她也死死看向割鹿城内的方向,直至意识断绝,指尖无力垂落。
白榆目送着她们走远的背影。
像是放下了某种重担。
他觉得自己的使命已经结束,路程到此为止。
该完成的事已经完成,那么剩下的这条命,即便挥霍了也无妨吧?
他猛地一甩右腿,将下方试图把自己拖下地狱的沈十踢出地面。
沈十没反应过来的当即就被扣住脑袋。
白榆将沈十的脑袋按在城墙上,一路奔走,顺着墙壁给他按摩头皮,最后松开手,在他坠落的途中补上一脚猛虎射门,凌空抽射,沈十变成滚地葫芦,撞碎十多栋民居。
他爬了起来,满身都是灰尘,拍了拍灰尘,擦了擦脸上的血,奇特道:“你不是没力了吗?”
白榆淡淡道:“我不是还有生命吗?”
左手按在心口上,五指陷入皮肉中,用力扭转。
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生命之力从潺潺流水化作川流不息。
凤凰火焰慕然间点燃,从断骨的血肉模糊中涌出。
漆黑的纹路顺着白榆的心口位置爬满全身,就连断裂的右臂也在熊熊的凤凰火中快速重生。
一头黑发长至腰间,眨眼间化作半黑半白之色。
沈十见状后咋舌道:“居然是天魔解体……你是要玩命啊。”
“你修行不易却为了个注定是天下公敌的女子能多活几天,放弃了修为境界甚至生命在内的一切。”
“值得吗?”
“你懂什么?”白榆哂笑:“我们这是纯爱。”
青年一袭青衫,衣袖之下生出风雷之音。
他高举右手,一手指天,凤凰振翅而鸣。
苍天在上,烈火汇聚于九霄。
火焰当中,有一尊巨大的神像凝练,法象戴天履地。
无穷巍峨的虚影投下目光,凝望这座割鹿城,就像是天上神将低头俯瞰山川。
天地之间好似陷入静止,万事皆休。
白榆独自走上城楼,指尖一抹火花绽放。
天地法象,举火焚城!
无数人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幕,一种蝼蚁般的渺小油然而生。
沈惜弱站在城墙上望着那通天彻地的天地法象,心神巨震,目眩神离。
“……他,原来从一开始,就没尽全力。”
所有人都认为,走到这一步的他早已该是穷途末路,黔驴技穷。
可在绝境之际,众人方才知晓,他们的所见仍旧是井中蛙观天上月,恰似蜉蝣论苍天。
若非凰栖云成了他的唯一弱点,他本该是真正的举世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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