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番关外门阀派遣私军入关,是经由长孙无忌之威逼利诱,很多人心中未必愿意如此,却迫于形势,不得不顺从长孙无忌。若是最终取胜倒也罢了,大家都分润到利益,吃人的最短,捞取了好处自然不会再揪着长孙无忌威逼利诱之事。可现在败了,关外门阀所有的付出都打了水漂,半点好处没有还要被李承乾记恨在心,若是连入关这些私军也最终全军覆灭,那就是实实在在与关陇门阀解下死仇。
新皇登基,先帝之恩怨未必愿意理会;但门阀传承,往昔之仇雠,却能一代一代的记恨下去,但凡有机会报复,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可以想见,等到李承乾登基为帝,固然不会对关陇门阀赶尽杀绝,但倾力之打压乃是必然。到时候关陇自保已是非常困难,却还要面对无数关外门阀伺机报复、落井下石,那将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所以现在必须尽最大之可能对关外门阀予以示好,尽管不可能消散其怨气,起码不要解下死仇……
令狐德棻面色凝重,深深颔首。
他之所以一直身在关陇核心,并非对于此番兵变有多么上心,仅只是作为令狐家的一个象徵而已。但是此刻,他明白了长孙无忌的顾虑,深以为然,所以决定全力以赴,不敢有丝毫懈怠。
关陇同气连枝,等到人家报复的时候,可不管你是长孙家还是令狐家,一棒子通通干倒就对了……
若是此刻能央求李勣放开一条生路,准许这些私军返回原籍,尚能与各地门阀之间留下一点香火情分,毕竟曾经为了一个宏大之目标携手并肩、出生入死过,以后徐徐图之,加紧联系、相互关照,共同抵御东宫之打压,关陇未必没有东山再起之机会。
毕竟,相比于土地、声望、财富,私军才是门阀传承百世之根基。
没有了私军在手,即便是一县之令亦能将传承百世之门阀破家绝嗣,门阀之生死皆由君王、朝廷一念而决,再想拥有超脱于律法之外之特权,无异于痴人说梦。
而没有了那些特权,门阀又凭什么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
怕是富不过三代,便泯然众人矣……
想到这里,令狐德棻悚然而惊——尽管天下人皆认为眼下和谈乃是必由之路,但太子与房俊却一再抵触和谈,大有决一死战、誓不妥协之意,莫非七本意便是将所有门阀私军死死拖在关中,即便付出极大之代价亦要将其完全消灭,彻底扫平皇权集中之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一股冰冷彻骨之寒气便自尾椎骨升起,瞬间蔓延全身,令他浑身僵硬,如坠冰窟。
可旋即又觉得不对,太子怎么敢以自身之生死做饵,利用关陇门阀调动天下门阀私军进入关中?需知自关陇起事之初,曾数度无限接近攻陷太极宫,其中哪怕有一次成功,此刻太子都已经被废黜圈禁,甚至成为一具尸体……
纵然太子再是疯狂,又岂敢以身饲虎?
若当年的李二陛下也就罢了,毕竟那位有气吞山河之气魄、开天辟地之力量,至于李承乾……既无此等远见,更无此等气度。
所以,今日之局面纯粹只是巧合?
……
待到诸事分派妥当,诸人散去,长孙无忌将自己最为忠心的老仆叫道面前,自枕头底下取出自己的私印,交给老仆,低声嘱咐道:“你即刻动身,乔装打扮前往潼关,不要让任何人知晓,更不要惊动任何人,孤身启程,持吾之私印凭证秘密会见诸遂良……”
令狐德棻能够想到、能够怀疑的事情,他又岂能想不到、不怀疑呢?
所以他派遣忠心老仆前往潼关会见诸遂良,他要确认最关键的一环并未出现问题。
否则……
只要想想,他都激灵灵的打个冷颤,一股浓浓的恐惧袭遍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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