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杨栓子迷迷糊糊好像睡了过去,又好像是醒着,只听得周围开始低声笑骂,气氛开始轻松,甚至有几个糙汉子转头去别的地方哗啦啦的撒尿。
枪声时有时无,伴着声嘶力竭的喊,溃兵们好像都散了,夜还是有些冷的,栓子咳嗽几声身体微微有些热,估计是伤风了吧,他捂着嘴抬头,天蒙蒙亮了,雾气却是愈加浓厚,旁边两个汉子裹着衣服睡得香甜。
日头钻出刺穿了大地,浓雾依依不舍的散去,眼前的大地已经空了,眼前的大地黑的令人晃眼,这片荒原久经践踏之后,黑色泥水翻涌在湿泞叠印过多少马车人脚,显得如同猪圈中的粪便一般,零星躺着十几具估计是被误伤的尸体。血红的朝阳泼洒天地为之混沌,风有些苍凉,轻轻笑着好像嘲讽这些糙汉子们,你们究竟在作甚?
回,懒散的队伍在行进途中,远处隐约响起连片沉闷的枪炮声,尽管很远,但是这种枪炮声压抑在心头更堵了。
日军的进攻就像一把凌厉的刀,瞬间洞穿撕破所有的防线,势如破竹,简直就像是热刀切入牛油,瞬间看上去硬邦邦的牛油化成了水一样的东西,顺着污浊的缝隙滴落,钻入消失。
回到军营的栓子好像病了,他不明白是自己病了还是所有人都病了,所有人无精打采的庆祝自己再一次从战场上成功活着,活着就得庆祝,庆祝便得喝酒吧?
凌乱的酒碗再次端起,只是碗中没了酒,多了一番心事。
赵长官脸色阴沉再次匆匆带着栓子两人奔赴北平城,兵荒马乱时节,他必须想办法全力的某个好差事,否则真就得被送上战场挨了枪子儿。
依旧是那一道门,依旧是那一抹阳光,只是这阳光已经感受不到温度,尽管跑的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停下来就是冷的,所以栓子不敢停歇,追着马屁股拼命的跑。
三人站在那门口,栓子第十八次端详旁边精美的石狮子,它咧着嘴笑,口中含着一颗怪异的球,不知道为什么,栓子感觉他们就是在嘲讽,嘲讽这些无知的大兵。
夕阳余晖洒落在赵长官的身上,脚下枯叶飘零,倒是像极了一幅画,一架马车路过,缓缓停了下来,翠绿色云纹门帘儿掀开,栓子回头视线再次凝固。
还是那个好看的女人,她慢慢下车走过来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栓子忽的一笑转头轻轻敲门,门开了,迎出来依旧是仆人那张笑脸。
女人扶着门走进去,门缓缓关上,赵长官脸色忽的平静起来淡淡“回了。”
赵长官骑着马缓缓走在街道上,一口浓痰从旁边吐出落地,刀片儿转头怒视“是谁?”
四周的行人驻足,倒是像带着嘲讽与冷漠,那目光充满鄙夷,如刀一般割着三个人的灵魂,一刀刀不断地切割,一个摆摊老头慢悠悠摸索摊子上为数不多的东西“在百姓面前倒是威风得紧。”
赵长官有些沉默低头拉低帽檐,轻轻挥动鞭子,刀片儿恶狠狠瞪了一眼老头转身跟了上去,栓子没有动,又是一口浓痰吐到他的脚面,他低头看了一眼,终于抬腿追着离去。
与以前不同的,众人的眼神带着鄙夷的恨意,当兵吃了粮却保不了一方安生,那份敬畏早已被这愤怒磨光了,再也不留一丝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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