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耶?”怀玉惊讶。
老武拄着拐杖,淡淡道:“赵成夫妇借债难偿,如今又无产业,情愿自卖抵债,这是自卖非我们逼迫、掠卖,你情我愿的事情朝廷也不能干涉。”
“可他们现在并无欠债,更没欠我们的。”
老武拍了拍儿子肩膀,“二郎啊,有些事情你想的太过简单了,这一家大大小小来我们家,如果还背着户籍,那就得年年缴纳租调,还得服役,况且如果不是自家人,谁能真正信任?”
老武并没威胁赵成,之前赵书吏提议赵成逃籍他就是愿意的,活都活不下去了,谁还在意是良民还是贱口。
现在弃籍投附武家为奴,起码老武承诺包吃包住,甚至年节还有些钱帛赏赐,还不用再承担朝廷的赋役,他是很愿意的。
“虽是自卖为奴,但我也答应他们,三五年为限,若是表现好,到时便放免他们为部曲,以后每年还可以给工钱。”
逃户。
“他们也可以选择去边疆宽乡之地移民落户吧,朝廷不是有政策在边疆宽乡可重新授分田地吗?”
“哪有那么容易?不是故土难离,也是水土不服,不管河西陇右,还是岭南黔中,哪里又是乐土,十死一生倒是真的,除非那死的只剩下光棍一个的愿意去拼一把,有妻儿老小的谁愿意走那黄泉路,蛮夷、瘴疬、毒虫猛兽、苦寒、湿热,哪一个都能要人命的。”
“想当初我们三万元从禁军落户于此,这还是渭北膏腴之地,我们老家河东还与此水土气候差不多,这头几年也是非常艰辛不易的。”
武老爹的行为,算是挖朝廷墙脚,但其实对赵成一家来说,这其实是仁兹之举,而且那些贵族豪强,哪个又不是这样做的。
赵成带着妻儿向怀玉下跪,表示自愿为奴。
为了能够合法,他们虚构了一桩债务,赵成一家自卖偿债。
村正刘叔与许二愣父亲许忠义等几个村里的老禁军军官,一起做为见证人。
立契签约,担保见证。
一份契约完成,不过这只是私契,回头还要再报到衙门,更换成官契,到时赵成一家也就彻底沦为奴隶,官府存档,再难翻身了。
怀玉看着按完手印还一脸高兴的赵成一家,心里很不是滋味,对于他们来说,这是逃籍成功以后找到个铁饭碗还没朝廷赋役负担了,活下去最重要,自由并不可贵。
赵成甚至主动改了姓,跟武家姓,以后叫武成,他长子阿毛以后叫武毛,次子武梁。
武家现在除了侯三一家部曲,还多了武成一家奴仆。
没有地方住,暂时睡牛棚。
老武说旁边还有三孔废弃的旧窑洞,原来充过骡圈,但窑脸都塌了大半,也就废弃了,现在只要重新铲平窑脸,再把半拉窑洞往里挖一挖,垒个山墙,重修门窗,里面用黄泥麦草重新糊一糊,外面再整平一下,就是个院儿。
怀玉问了位置,特意跑去瞧了瞧,就在北坡底下,过桥便是,这位置临河较低,荒废的不成样子了,但位置还挺好,就是修的工程不小,且只有三孔窑。
“阿耶,那地方挺好,就是修起来要费些人工力气,咱请人修好了,不仅可以安置武成一家,还可以直接拿来我做买卖,到时一家做铺面,一间我住,武成一家再住一孔,圈个院,修个马棚,方便着类。”
“好,等这阵农活忙完,咱就请乡亲们帮忙修,到时再请几个匠人,打门窗、床榻、桌椅箱子等木器,修上灶台等。”
老武留刘村正和许大爷几个一起吃饭,也算是感谢他们见证担保,大姐也特意煮了不托。
加了羊尾油和葱花的不托,其实就是面片汤,大陶碗装着,香气袭人。
不过这只有客人和家中男人有份,女人和孩子们仍只是吃小米饭,侯三和武成这两家仆役,也吃的是小米饭。
“你们听说没,李家出事了。”刘村正端着大碗蹲在院里,边吃边神秘说道。
“出啥事了?”怀玉想起之前碰到李三娘一行。
“听说永康公在灵州硖石大战突厥颉利可汗,战了一天一夜,可都没能击败突厥,反倒因为兵微将寡,寡不敌众,只好一路退到了萧关据守,他急调泾州燕郡王李艺率兵增援,可李艺迟迟不至,永康公在萧关血战多日,勉强守住咱关中西北大门·····”
刘村长消息还是挺灵敏的,据说现在西北乱战一片,李靖据守萧关待援,还派了侄子李脩行李脩志兄弟带着一支人马屯守会州的会宁关,紧守这处通往兰州的黄河重要渡口。
李家兄弟孤军前往,与突厥游骑一路激战,杀开一条血路赶到会宁关增援,虽然成功抵达,但兄弟俩和不少李家子弟都身负重伤,这支兵马也伤亡惨重折损大半。
突厥大军杀到,围住了会宁关,现在李家兄弟伤重,会宁关也危在旦夕,可李靖如今守萧关都吃力,根本无力再派兵救援。
凉州都督长乐王李幼良,手握河西精锐,却只紧守凉州城不出,根本不肯派兵去救援会宁关。
“听说李脩行兄弟这次危险了,会宁关那么多李氏子弟,哎,但愿能无事。”刘大叔叹气。
他们没有幸灾乐祸,都替李家担忧,邻居多年,他们跟李家庄关系还不错的。
怀玉听在心里,倒是有了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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