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收的新麦仁碓壳过筛、蒸熟后拌上自家做的酒曲,发酵两天便是最新鲜的麦浮子酒,这就是今天酒宴的主角。
这酒宴既可叫浮酒宴,也可以叫新米酒,或是夏收酒。
武家窑洞前院子里,早早摆上了桌几,扫的干净的地上摆着芦席,上面放着一个个草蒲团,还发酵冒泡泡的新鲜浮子酒,每人倒上一大碗,至于下酒菜,就更简单了,一大碗炒豆子,一些烤的胡饼,就没有其它了。
简单的让怀玉误以为这只是正宴前的点心。
既没宰羊也没杀猪,连只鸡都没。
“没菜么?”
怀义对这新米酒也是相当熟悉的了,笑着道:“这也不是什么红白喜事,不过是夏收农闲后主佃坐一起聊一聊。”
这真就是来喝酒的,炒豆子连点油渣子都没加,就是炒香后撒了点盐而已,但昨天邀请的那些村里佃户,还有刘村正和几名武官都早早来了,大家更没有觉得这酒和豆有什么问题。
“今天上半年风调雨顺,收成不错,这新收麦仁自酿的浮子酒,大家莫嫌弃。”老武端碗。
大家便也都端起酒碗。
“庆丰收,干!”
怀玉兄弟俩今天敬陪末席,是陪酒待客的。
一碗浮子酒过后,怀玉兄弟俩帮大家倒酒时,老武让妾侍王氏拿出纸笔,地都是分成租,每年地里收成并不都一样,但多少也都有些数。
佃户们一家家自己报夏收的收成,然后按约定租额记录租数,回头按此交纳。
一切都很信任与和谐,没有什么斤斤计较,村民报,王氏记,回头按这数把粮送到武家院里来就行了。
酒又倒满一轮,老武笑着也再次举碗,大家纷纷笑着举起酒碗。
这酒喝的豪迈,空气里了也满是收获后的喜悦。
“今日呢还有个事跟乡亲们说一下,那些狼日下的突厥崽子最近在朔方陇右闹的非常凶,虽然咱邻居永康公李大将军镇守萧关,守住了朔方入关中的泾河河谷这一线门户要道,但他们绕到陇右,抄掠秦陇,随时可能从渭河上游入关中来。”
“我是天子元从禁军出身,虽然和在座几位老哥一样致仕退伍了,可咱在此落户九年,生根发芽了,龙桥堡还有一半多的乡亲虽非禁军,但这也是大家的根。
我大娃怀义、二娃怀玉如今都在长安置业买宅,宅子还都不小,我一家人搬过去住也住的下。
但是,那些狼日哈的真要入了关到了渭北,咱老武虽然当年打那些狼崽子时瘸了腿,可难道真要跑?
这是咱家,咱就要把家园让狼崽子肆虐?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怀玉没料到武士恪会突然说起这事来,而且看来他昨天说的突厥入关他就去长安的话,并没算数。
“反正突厥人真要来了,我武士恪不走。我虽老了,可也要拿起刀枪骑上马,跟那些狼日哈的战斗到底,誓死守卫咱的家园。”
其它几名村里的禁军武官,不论退伍了的还是在职的,也都表示不会抛弃家园。
“咱们得提前准备起来,以防万一。”老武这时说出他的想法,要召集村里后生子弟,加强训练,不仅是禁军子弟,还包括其它一半多村民的子弟,青壮年都得做好准备,备粮备战。
“咱们要带弓而锄,佩剑而樵,还要加强下咱龙桥堡的堡门堡墙。”
在老武的带动下,几个老禁军军官们更是激昂无比,都喊着如果狼崽子来了要给他们些厉害。
还有人提议要跟李家庄联合起来,组建一个乡团训练自保,练箭练枪练盾。
这些人大多一把年纪了,可没有一个想着要退要躲,这是他们的家,他们也不想走。
这是怀玉之前从没想过的事情,他脑子里想到的是要不了多久突厥人是真会打进来的,也极可能会抄掠渭北三原,到时这里不安全,想的是漫野的突厥骑兵,想的是如何提前一步安全的退到长安城去躲避。
而根本没想到要在这里武装起来守卫家园,对抗突厥骑兵。
打仗应当是军队的事情,老百姓应当躲避战事。
可现在老武他们的话,提醒了他,龙桥堡有五十名天子元从禁军,虽然这些父子军这些年父子相替,还不如从前精锐,但他们都有禁军之名,大唐皇帝给他们安置在渭北最好的土地上。
他们一些人仍是禁军,有些人则已经由子弟接班,他们是父子军。
这里更是他们的家,他们的窑洞他们的牛羊他们的妻儿他们的田地庄稼,凭什么要放弃。
面对突厥人,他们有勇气一战。
就着炒黄豆,喝着新酿的浮子酒,一群人很激昂,连不是禁军户的佃户们都很激动,就连侯三这个武家部曲,一样撸起袖子说要干死突厥崽子。
这顿浮子酒散后,老武仍是满面红光。
“阿耶,”
“二郎不用再劝我了,我不会离开的,你走的时候把你大姐小妹和外甥女带回长安,突厥人若真来了,我让你娘也来长安,我们这群男人是得守在这的。”
怀义在旁边没有劝。
“一会我跟刘村正还要去李家庄找李里正谈办乡团的事,你也一起去,你跟李家关系不错,好谈。”老武想拉上李家庄和周边村子一起搞乡团,尤其是看中李家有许多上过战场的部曲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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