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鹏翮是河道总督,修堤和护堤,都属于他的分内职责。
若是,大堤垮了,张鹏翮的河道总督,也就当到头了。
当然了,洪水来袭之时,不尽全力去保堤,谁都不知道,大堤能否最终保住,或者说,从何处溃口?
方才,上大堤的时候,玉柱仔细的观察了一下。
大堤上,征发来的老百姓,至少有几万人。密密麻麻的人群,都在拼命的挑土,夯土加固堤坝。
身后就是家园,一旦被洪水淹没后,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玉柱也看得出来,老百姓们确实想竭尽全力的保住大堤。
关键时刻,老四也犹豫了。毕竟,这么大的事,一旦决策错误,就是无数人的死伤。
玉柱也看出了老四的迟疑不决,也不等老四发问了,主动拱手道:“贝勒爷,下官以为,可以尽力保堤,不过方法却需要做出大幅度的改进。”
“快说,没有闲工夫废话了。”老四眼前猛的一亮,盯着玉柱催他长话短说。
玉柱叹息道:“若是挖断了下游的堤坝,虽然保住了开封,但是,损失也是可想而知的巨大。不如,搏一把。先准备大量的草袋,草包,垒起防水墙,以免洪水漫过了堤坝,这是其一。其二,需要马上征集布匹等物,找女子来缝制布包。其三,赶紧组织人力,采取手拉手的方式,逐寸查看堤坝的内侧,免得出现内部的管涌,酿成大祸。”
老四并非优柔寡断之辈,临危之时,与其众人皆参与,还不如就听一人的指挥。
“来人,去把河岸边的那几条船,都解了缆,放下去。”老四一张嘴,就把张鹏翮和汪灏给惊呆了。
他们两个,敢上堤指挥防洪,仗的就是真有个万一,可以提前乘船离开。
至少,只要船在,他们就不会被淹死。
谁曾想,老四居然要先把船放走了,那不是要了他们两个的老命么?
“四爷,万万不可。您可是金枝玉叶的天潢贵胄呐,您若是有个闪失,下官怎么向皇上交代啊?”张鹏翮的反应极快,当即找到了理由,想劝老四回心转意。
汪灏暗暗佩服张鹏翮的急智,他轻咳一声,也劝说道:“四爷,请恕下官万万不敢从命。”
开什么玩笑,若是老四淹死在了这里,张家和汪家的全族,都是跑不掉厄运的。
一省巡抚,乃是真正的土皇帝也,其权威并不是一般的官员可比。
说白了,全省官员们的升迁荣辱,尽在汪灏的一念之间,都归他说了算。
见汪灏居然敢硬顶,老四冷冷的一笑,从怀中摸一支令箭,高高的举过头顶,厉声喝道:“临来之前,皇上授我如朕亲临的金批大令,拥有指挥全权,谁敢不从?”
谁曾想,汪灏也是豁出去了,亢声道:“四爷,本抚有王命旗牌在侧,没有特旨,不受任何人的节制。”
玉柱那可是老官僚了,他自然看得懂汪灏为何要硬顶。
大堤若破,汪灏硬顶着不放船,只要老四不死,他充其量也就是丢官罢职而已。
大堤破后,若是老四被淹死了,嘿嘿,整個汪家就都跟着完了。汪家即使不被康熙杀光,也肯定是异常之凄惨的下场。
当官,最基本的素质,就是根据情势,作出抉择。
这时,张鹏翮赶紧出来打圆场,频频作揖,劝道:“四爷,若是往日,下官万万不敢忤逆。如今却是情况紧急,请恕下官无礼了。来人,请四爷上船,马上离开此地。”
张鹏翮是河道总督,手下有一个督标亲兵营的近千直属兵马,他若想对老四动粗,还真的挡不住。
见张鹏翮向外走去,老四怎么可能让他得逞呢,直接大喝一声,“站住,我看谁敢乱来?”
汪灏原本其实有些动摇了,后来见张鹏翮如此的坚决,他马上醒悟过来,哪怕豁出命来,船是坚决不能放走的。
“来人,去把岸边的船看牢了,不许任何人靠近。”随着汪灏一声令下,外头他的人就接了令。
张汪二人的身份贵重,他们的硬顶,老四还真没有啥好办法。
一时间,局面僵持住了,老四在气头上,不肯松口。
张鹏翮和汪灏,也打定了主意,坚决不能放船走。
这时,玉柱瞅见老四的脸上,带着凶狠的厉色,显然是想下狠手,收拾了张鹏翮及汪灏二人。
不管是老四伤了张鹏翮和汪灏,还是他们两个的手下,伤了老四的人,都是捅破天的大事。
玉柱既然在场,就肯定不可能让这种两败俱伤的局面,出现在眼前。
临危之时,与其动嘴巴,不如直接动粗!
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牛泰,拜兴,还不请两位大人,进里边去歇息着?”随着玉柱一声令下。
一直站在门边的牛泰和拜兴,二话不说,冲过来强行捂住两位封疆大吏的嘴,径直就拽进了里间。
好家伙,玉柱竟然如此大胆,老四也不由楞住了!
“四爷,事急从权,您下令请他们两个歇息,他们两个自然是必须遵命了。”玉柱这么一说,老四随即恍然大悟,哈哈一笑,夸赞道,“你小子,浑身是胆呐!好,就是爷下的令!”
他下令拘人,才能名正言顺。
擒贼先擒王,玉柱抢先把张鹏翮与汪灏控制住了,外头的虾兵蟹将们,谁有胆子反抗老四的命令?
一身虎胆的玉柱,和豪气干云的老四,这两个敢把天捅破的家伙,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
嘿,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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