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心不过是记忆的奴隶,它会根据你的记忆随意更改。
——莎士比亚《哈姆雷特》
单位给满仓放了个长假,领导告诉满仓,不用急着回来上班,调整好了状态随时回来报道。
满仓拒绝了所有人来家里探望的请求,没人能真正体会到他的心情,除了凤英……
可怜的母子二人,被命运无情戏弄了两次,在经历了人生的起起落落后,到头来还是仅剩下这母子二人相依为命。
无论是在井口村,还是在B城……
在无数个难以入眠的夜里,满仓都能听到母亲房间内传出来的哽咽声,他不愿去回忆过去,但一闭上眼,回忆却像潮水般汹涌而至,过去每个幸福的片段,如今都变成了一把把锋利的刀子,一遍遍划割这他那早已千疮百孔的五脏六腑……
回忆淬骨,思念噬心。
秦心遇害案并不复杂,在经过了系统的精神鉴定之后,嫌疑人被法院移送至市精神病院强制治疗,秦心生前的院方积极配合满仓给予了一定金额的赔偿,满仓又哪里在乎这些,此刻钱对他来讲,没有任何用处。
判决书下来的那天,满仓平静地接受了这最终的结局。
他就像那江海中,亿万个体里,被沙粒选中的那只倒霉的蛤蚌,只能在以后的岁月里,独自和这伤痛之源达成和解,直至它成为一颗圆润的珍珠时,那些经历也就成为了不朽的财富……
可这财富最终是别人的,对满仓来讲,它永远都在那里,只有痛或不痛这一个区别罢了。
下午三点,出了法院的大门,满仓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叼着烟卷,倚在法院门前的石狮边,见到自己来了,那人迅速地把烟头扔在地上,用右脚踩了两下,微笑着迎了上来。
”许警官,你怎么在这里……“满仓认出了面前的这个男人。
”在等你啊,走,我带你去个地方。“许警官亲切地搂住满仓的肩膀,说道。
”去哪里,我有些不舒服,要不咱改天吧……“满仓婉言拒绝道。
”上车吧,耽误不了你太长时间。“说完,许警官指了指面前的黑色捷达车,说道。
满仓见推脱不掉,只好跟着许警官向车门处走去。
”对了,我叫许海彬,今年35岁,同事们都叫我大许,私底下你也可以这样称呼我。“许警官系好安全带,一边启动着车子一边说道。
”嗯……“满仓望着车窗外,逐渐倒退的高楼大厦,随口附和道。
”我看了你的资料,丁满仓,是个医生,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当一名医生,多么崇高的职业啊,救死扶伤……“大许手握着方向盘,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道路说道。
话说一半,许海彬意识到自己不应该提“死”这个敏感的字眼,随即停顿了一下。
副驾驶位上的满仓,把头倚在车窗玻璃上,眼神空洞,没有说话。
“对……对不起兄弟,你看我这……”大许尴尬地解释着……
“没关系,你不用这么拘谨,话说……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满仓把头转向开着车的大许,问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再有半小时吧,很近的。”大许看了满仓一眼,神秘地说道。
满仓也不再接话,车子继续行驶着,穿过城市的喧嚣,眼前林立的高楼和宽敞的街道,逐渐被一个个四合院和纵横交错的窄巷所取代……
这被林立的高楼包裹着的寻常巷陌,是B城这座城市特有的风景……
“到了,下车吧!”大许解下安全带,对身边的满仓说道。
二人下了车,满仓看到了头顶飞翔的鸽子、对面小卖部门前嬉闹的孩子、提着鸟笼闲庭信步的老大爷,西装革履神色疲惫的年轻人……
随风传来一阵阵菜香味,孩子们开始叫嚷着回家吃饭了,充斥着人间烟火气息的城中村,竟让满仓感觉到格外的亲切,这里的一切,满仓都是那样的熟悉……
“黑子,下班啦?”一个烫着卷发的胖女人,拎着一捆挂面,从门口路过。
“李婶儿,我都跟您说多少次了,当着外人的面,别提我外号,成吗?”大许笑着嗔道。
”成成成,瞧我这记性,哈哈……“李婶儿缩着脖子,一路小跑,拐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大许打开后排的车门,弯下腰,左手从后座上拿出一塑料袋苹果,关好车门,右手在警服裤子口袋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串钥匙,用身体倚住朱红色的大门,右手在钥匙堆里捻弄了几下,握住其中一把,对着大门上挂着的锁,一捅然后一拧……
这时满仓才反应过来,连忙跑过去,接过大许手中的塑料袋,大许解下锁头,左手推开大门,向院子内使了个眼色。
“进来吧,这是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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