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檐低小,土墙斑驳,瓮牖绳枢,寻常院落。
坐北朝南的茅屋有六间,加上东厢灶房,西厢牛栏鸡舍,南墙角的谷道场,整个庭院很是规整。
院里三五人,牛栏牛一头,鸡舍草**九只,再算上角落的一丛翠竹和一缸莲藕,妥妥的殷实之家,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点雅致。
暮色降临,鸡入舍,牛入栏,院里的几个人倒还忙碌着。
荆钗布裙的女人在灶房做饭,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蹲在灶前烧火,精壮的汉子**着上身,在院子里铡草料,蹲在铡刀前理草料的,是一个总角的少年,十四五岁的样子。
旁边一个**岁的孩子,一会儿拖着一把大大的扫帚,把铡好的细碎草料归拢,一会又蹲下去,把草料抱进大大的圆筐。
“爹,差不多了吧?该吃饭了。”蹲着的少年小声道。
“你个惫懒的货!”男人笑骂道,语气里却满是慈爱。“再铡两筐,不能亏了牲口哩。”
“这都铡了三大筐了,牛能吃好几天了。”少年江浩,不满的嘟哝着,“我一会还得去修炼呢。”
男人叹了口气:“浩儿,你都练了5年了,也没练出个门道,要不还是专心做小生意吧?”
女人正好端着一个瓦盆走过,闻言轻声说道:“浩儿才15岁,距离18岁还有3年呢。”
“唉,我就怕他练到18岁,也一事无成,白白浪费了光阴。”
女人却很有信心的样子,随口道:“不会的,浩儿天赋异禀,怎么会一事无成。”
江浩却突然愣住,皱皱眉头,骤然起身,大声喊道:“要下雨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院子里的其他四人呆若木鸡!
女人忘了手里还端着瓦盆,满眼惊喜,脚步困顿;烧火的小丫头吃惊的回过头,露出一张烟灰纵横的小脸;扫草料的小家伙满脸欢欣,弯腰拢草的动作生生卡住!
男人松了手,任由铡刀跌落下来,吓得江浩赶紧收回自己的双爪。
好险啊,这个不靠谱的老爹,差点上演了一场父子相残的人伦惨剧。
“爹,赶紧动手吧。”江浩大声提醒。
“对对对,动手,赶紧的!”男人醒悟过来,大声喊道。
众人立刻忙碌起来。
女人飞快的去了灶房,一瓢水浇灭了锅底的火,另一瓢水浇在了锅里,防止烧干了锅。
男人三五下清理了院里的草料,两步窜进屋子,扛着一大捆油布出来,嘴里喊道:“快来帮忙。”
其余几个人立刻围拢过来,大家小心翼翼的把硕大的油布展开,然后男人和江浩一人扯着一角,分别上了东西院墙,女人也扯着一个角,直奔院落东南角,剩下的小子和丫头,两人扯着一个角,奔向院落西南角。
就这样,一整张大大的油布,竟是把大部分的院子和主屋的半个屋顶遮住了。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东院的张家,张老头冲着蹲在茅屋顶上的男人喊道:“江德信,是不是……要下雨了?”
声音都哆嗦了,下雨,那可是天大的事啊!
江德信蹲在屋脊上,嘿嘿笑了两声,没说话。
“哎呦我的老天爷!”张老头一拍大腿,转身大喊:“都别吃了,赶紧的,赶紧的,要下雨了!要下雨了啊!”
老张家的人也忙碌起来,他家倒是没有油布,只是拼命的搬出一些坛坛罐罐,指望着能多收集一些老天爷赏赐的甘霖,以此减除一些繁重的赋税劳役。
事实上,五里三乡,家里备下油布收集雨水的,仅有江德信一家。
其他家倒不是置办不起一张大油布,而是下雨的时候,实在太少太少了,每年最多一两次,最少……爱下不下呗。
而且,每次下雨的时间都非常短,有时候稍纵即逝,地皮都不湿,长一点的话半盏茶的功夫,如果下上一盏茶的时间,无论雨丝多么稀疏,都算得上是老天开眼。
老天很少开眼的,磅礴大雨只是久远传说中的事情,一年一两次短暂的毛毛细雨,才是下雨本来的样子。
江德信为什么敢置办油布收集雨水?那是因为,他有个好儿子——江浩。
而江母口中所谓的天赋异禀,就是能预知风雨。
也就是说,就算其他家也置办了油布,根本没用。因为雨来得快,下得也快,或许没等油布扯起来,雨就停了。还不如弄些坛坛罐罐,接多少算多少。
……
起风了,越来越急,等到江德信几乎按不住油布的时候,风突然又停了,紧接着柔密的雨丝就飘落下来,打在油布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宛如天籁。
远远近近的,传来高高低低的欢呼声。
街道上的锣声敲起来了,有人随着锣声高喊:“天降甘霖,小心收集,不得出户,违令者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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