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最后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宫的,反正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家的府里,扶着头绕一圈之后撞见一个府中伺候的下人,下人告诉他,老爷已经去礼部衙门了,晚上等他回来。
弘治年间朱厚照整顿过一回京官迟到早退的问题,从那之后,虽然也还有部分官员该上班不上班,但似王华这类礼部尚书,实在引人瞩目,所以除非确实有事,一般也不会授人把柄。
他这便宜儿子则不一样,从外面回来,也没有办公场所,而且本就是要他休整几天,所以大概可以自由行动了。
王守仁还是放心不下自己带回来的朔方左右卫,所以首先去了军营,一切正常以后,他又利用接下来的时间去拜访王鏊,再见见原先认识的一些好友,这样日子也算充实。
那天在宫里和皇帝讲的话,他记的是断断续续,不过天子豪情他是印象深刻的。
为了这份豪情,也为了那份君臣相得,他得把山西的事料理好了。
五日后。
王守仁率领朔方左右卫和十二团营中的扬威、振威两营出发。
扬威营统领为鲁瑾,振威营统领为梁正,他们都是边军出身而后考入军学院的,而且是弘治年间就入院学习,算是比较早的一批人,前些年随着十二团营的更新,这帮人也开始逐渐走上重要岗位。
总之,两万大军已经浩浩荡荡出发,不知道的还以为又和鞑靼发生战争了,否则何必要这样兴师动众?
而先于大军的是皇帝圣旨,旨意由八百里加急直接递到山西巡抚王手中。
其中要点有两条,第一是调山西都指挥使田则入京,听候任用。第二是王守仁大军要入境山西,督办太原镇、大同镇军屯清理事宜,而大军的军需供应由其负责。
不过王守仁兵马并不入太原,而是要卡住倒马关、紫荆关这类要隘,换句话说王得运粮过去。
山西的事情,朱厚照相信王,王守仁也相信这个在朝几十年的老臣,但料敌从宽,为防万一太原他还是不进了。
巡抚衙门内。
接到旨意的王不敢怠慢,他一方面令人快马通知田则,另外一方面则开始抽调粮食、精豆等物资。
这些自然不在话下,但是王不太明白,为什么一定要等田则启程入京以后再调动山西境内数个卫所的将校?
便是他的幕僚,虽然一个个苦思冥想,但也不得要领。
其实他们这点困惑不足为虑,现在真正感到麻烦的是田则。
突然遇到此事,他府邸之中聚齐了团聚在他左右的人,个个都觉得棘手,就是他自己也万分纠结。
这京师,去,还是不去??
“……这个时候忽然来这样一道旨意,实在蹊跷,好端端的,这是需要办什么事?怎么叫人入京?”
田则坐在主位,他两侧手下都是他信重之人,其中大部分都是来自各个卫所的军官,还有一些是他招揽的幕僚。
说起来他们都是内地的卫所,不属于边镇,似大同镇、山西镇则在九边之列。如果套用明朝早期的概念,可以理解为他们属于山西都司,而那两镇属于山西行都司。
不管怎么样,此次朝廷清理九边军屯,涉及不到他们。
但人人也都知道,朝廷收拾了边镇,接下来就轮到他们了,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们才如此急切。
一来是为自己,二来也是看准了正德‘倒行逆施’,必为天下人反对。
乱世一到,就是出英雄的时候。
武人没多大脑子,胆子也大,反正跟着田则也就算了。
但幕僚大多都是中不了进士的举人和秀才,无非就是小有名气罢了。
正经的进士有坦途大道在眼前才不会理会他,二来孔孟读多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些纲常伦理脑子里一大堆,田则倒是想找,但没有一个人愿意。
要说心眼,文人心眼更多,便是稍微擦边球的事,都会躲着他,最终也就只能这样了。
田则是山西都指挥使,能当上这个官,便是因为他原本也是京营军官,在对鞑靼作战时有功劳,所以累迁而至今日。
可惜没有见过皇帝。
“田指挥,要不要让我们的人打听打听?京里现在是个什么动向?”
田则摇头,“来不及了,圣旨已到,最多三五日,巡抚王就会派人催促,这么点儿时间咱们的人还没到京师呢,又打听个什么?”
“要不称病,拖上几日?”
是个办法,但也是治标不治本。
“总不能真的去吧!!”有一人大喊道,“一屋子的聪明人,难道看不出这是个圈套吗?怎么早不宣晚不宣,偏偏这个时候宣?再说正德怕是自己都说不出来山西的都指挥使是谁,这太明显了!”
这话是对,也不是人们不愿意相信,只是相信了以后要再相信一件更恐怖的事情。
“是不是我们当中有叛徒?走漏了消息,所以才会特意召田指挥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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