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现太平史笔,不辞水火微尘。”
沙沙风声起,清卿一路踏竹而行,免得山上修为身后之人提前认出自己脚步动静。海潮味道扑面而来,一路灯烛坠地,尽头便是立榕山的临海高崖——灵灯崖。
清卿中毒的地方,子琴下山的地方。
还不到崖边,激烈的坚韧碰撞击打与呼哧呼哧喘气各声传来。清卿青衣翠竹隐在崖岸高处,向场中望去,只见绮琅师姊与南氏嘉宁正并肩而立,对面站着嘉宁兄长南嘉攸,和逸鸦掌门即墨瑶。
一袭长袖与银针飞舞斗得正酣,二女怒目相视,反倒平添几分别致的妩媚。
只见嘉攸手中的白篪一个打滑,险些凌空脱手。强行握紧时,想必嘉宁的隐线已缠绕其上,竟是猛力一拽,将兄长拽到了自己身前。几寸之隔四目相对,兄弟二人的咬牙之声阵阵浮现。嘉攸的眼珠子快要瞪得爆裂出来,头发一根根竖起:
“弑父丧家的杂种,也有面目来见我!”
凛然一瞬,白篪“噔”地震响,将嘉宁手中隐线推开几尺之外。
嘉攸方才“天雷降”一式毫无活手可留,嘉宁推开几步,忽地捂住胸口,咳出一口血来。一旁激斗正盛的绮琅一下子分了神,便是在回头间隙,即墨长袖趁虚直入,一把拍在绮琅柔软的小腹。
“绮琅……”嘉宁吃力立直了身子,刚想尽力再冲,却被令狐子画突然拉住胳膊:
“你二人已经败了,不必急逞这一时候。”
令狐绮琅圆睁睁的杏眼一下紧盯住雪白的长袖,只见即墨瑶轻抖而收,飘飘然转回身去。无奈自己受击甚重,不知断了哪里骨头,疼得已然直不起腰。温弦满意一笑:
“弦如今可有幸,来立榕山听琴。”
子琴不愿多言,淡然无笑,手中弦剑“铮”地耸然立起。只听“刷刷”两声,令狐子棋和子画的黑白棋、铁画笔尽皆出手,迎向西湖的对面三人。
立于高竹之上,清卿向下远看,只见师父弦剑出手抹起海潮光芒,穿梭青袍背影中,凛凛然如玉仙人,出手之速与发音之决,与灵灯节那晚大不相同。心下大惊,清卿不料在玄潭下怪石原几月,师父的术法竟高上加绝,出水莲苦撑在对面,半分还手之力也无。
当下世间,不知还有谁人能是师父敌手?
温掌门十指飞莲绽开,眼见着是汗气直冒而久不能胜,便侧过眼去和素伊使个默契。素伊媚然回笑,手中对战子画不停,不知二人心下打着什么悄悄主意。
再看另一侧,子棋和箬冬各执黑白,硬硬僵持许久而不分胜败。白棋黑刃交击一刹,二人心下同时想:半年不见,对手竟然如此长进!
只觉着火光隐隐,山边碎石滚落,激起一片水花。
“小心!”
子画余光瞥见,不由叫出声。阴阳剑避开乌鹭侧翼,穿莲而过,竟冲出对阵而向另一侧的子琴直刺!趁子画分神一刻,江素伊白篪合手,挺起篪身便要向子画心口点来。
默不作声些许,连清卿都料不到箬先生被逼出此等歪斜心计,吓得倒吸一口冷气。
见得师父竟勾起嘴角,淡然冷冷地笑了笑。
弦剑飞光直下,一式“隐高山”挡住阻在面前的“出水莲”,却忽地斜刃下砍,倒像是一只晚秋老雁,摇摇晃晃趔趄在空中。温弦看出其中门道,欲要撤手却根本来不及,只见白刃出血,软乎乎的筝弦无力垂在地上。
弦剑坚韧一瞬,砍下温掌门半根无名指来。
“父亲!”
一旁的温黎吓得捂住了嘴。小小的温晴也立在一边,哭闹不止,却被李之雨紧紧抱在怀。
场中无客一般,子琴得胜并不收招,径然剑柄向外,让那极细之弦刻到阴阳剑剑身上去。箬冬剑尖霎然转向,却是防不住细弦游走自如,子琴半身横入剑阵,将尖头结结实实刺进箬冬胳膊肘。
箬冬不及后跃,黑白棋影飞来,将一缺口之处不偏不倚留出弦剑位置,余则尽皆打着箬先生全身要害而去。待得箬冬强忍中剑而后跃几步,弦剑“飒”地一扬,几尺窜出——
直穿江素伊握着白篪的手掌。
子画吓得惊魂未定。这三人中,唯独江素伊跟了温弦的本事,进步飞速而超乎所有人预料。自己走神一刻,顷时便被白篪打掉了铁画笔。
那泛着凝然白光的篪头,离自己脑袋顶儿不过一寸之远了。
如此,子琴弦剑一瞬,西湖三人不得不尽皆退开一边去。
箬冬如今再次见识了令狐掌门的本事,心下明白自己远不能敌,于是暗自摇摇头,走上前去:“掌门如此功力,令冬自愧难当。”
子琴面露寒光:“还未谢过箬先生,护我弟子周全三天。”
微微苦笑,箬冬从怀里探出那把白玉箫,双手奉上子琴面前:“此乃令徒于八音会自证取胜所得,如今冬理应归还。”润然乌紫的箫身上,裹着一张泛黄的糙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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