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样气势咄咄一问,清卿一下子哑住,愣愣抬起头。
若换了旁人,清卿早已高声争辩,要与对方拼个你死我活;可在此北漠地界,黄沙漫天,心中一想起星星那“云沉起雾,人死还沙”几个字,纵是怅怅然难受不已。因此公输逸傲然立在身前质问中,清卿只觉得嗓子眼堵着什么,说不出话来。
沉默一刻,才嗫嚅出半句话来:“立榕山弟子尽皆习术训礼,多不离山,如何能有将别门别派赶尽杀绝的念头?”
“是么?”公输逸扯起嘴角,只觉这说辞好笑得很,“还请令狐少侠不吝赐教,若非令狐一门出手,即墨三王子怎会身死夜屏?”
清卿偏过头,咬着嘴唇不愿答话。
公输逸只道她是心中有鬼,不敢开口,便上前一步接着道:“令狐女侠若真觉得占理不亏,不妨便到我逸鸦漠神像之前比上一比。黄沙或许能迷了人的眼睛,但人心却躲不过神像的注视。究竟是非分明,谁胜谁败,就让神像赐教一二。”说罢,直盯盯看着清卿双眼,看这能否吓得她退缩求饶。
不料清卿毫不犹豫,点点头:“好。”
清卿此刻还不清楚,此刻公输少年口中的神像,便是令狐师徒先后在北漠见过的三头七目、四臂九身的怖人石像。
北漠地势偏远,再加之沙尘黄沙漫步,比不得其他三处地方那般适宜久居。因此百年代代流传至今日,其即墨一脉依旧流传不绝,便被世人归功于用心虔诚、侍奉鬼神的缘故。
只因“天道自然,不禁强求”的缘故,北漠后人对于这石像为何三头四臂、七目九身从不过问,只知是上天所赐,自有道理罢了。
公输逸自行昂首走在最前,脚下不停,一言不发。只道清卿一个漠外来客,不知心敬鬼神,方才大着胆子,敢于自己一道在神像面前讨个说法。“且待得神明惩奸除恶,让你等坏事做尽之人血债血偿!”自行走着,眼看清卿跟在身后脚步轻快,公输逸心下暗想。
唯独小诉诉不知何时发生,被清卿抱在怀里,兴奋地指着北漠各处好看风景。
眼看着前方隐隐现出人迹,似是人数众多,列队齐整非常。清卿不由慢下脚步,却见公输逸挺胸负手,自顾自地走了进去。突然间天地四方一声大喝:
“参见公输王!”
公输逸并不理睬众人,好似见惯了这副景象一般,独自向着帐内走近。清卿环顾一眼,只见方才闲聊的眯眼的打盹的仰天长笑的,刹那间安静非常。随即叮呤咣啷地站起,不顾满地摔了什么掉了什么,尽皆抬手弯腰,向着公输逸齐齐行一礼。
方才那参拜之声,更是洪亮非常。
清卿抱着诉诉,跟在公输逸身后进到账中。这大帐从外看去,与其他沙漠中的沙篷帐子也无太大分别。只是进到其中,方才发觉,其中富丽堂皇,绝非寻常篷帐可比。
金器银饰,茶杯酒盏,清卿纵是在南林都没见过这般奢华模样。
其中几个婢女正埋头收拾洒扫,见公输逸掀帘一进门,都停了手中动作,面露娇羞之色,口中低声道着万福。诉诉像是来惯了此处,拉着几个婢女的手,自行到帐外玩耍去了。几个年纪与清卿不相上下的婢女临出帐子前,还不忘回头,向着公输王留笑一眼。
〰还没站定,便听得帐外一阵嘈杂,一粗沉的嗓音在外大叫道:“公输王!老哥儿小哥儿几个,可是太久没见了!”
顺着来人声响,一阵接连不绝的大笑声传来,几人接连便进了屋子。三个浑身腱子肉的壮汉子与其他北漠大汉一样,也是坦露上身,腰上挎着一柄弯刀,长笑酒气不绝。
仔细看,大多北漠汉子身上都是黑墨花纹,唯独这三人身上纹线描着亮闪闪的金边。
为首那人肚子上画一只大老虎,凶目龇牙,甚是逼真。一见公输逸,上来直接搂住他肩膀,哈哈大声笑着道:
“你小子,一朝被掌门封了王,还以为你把我们哥儿几个忘得一干二净了!”见公输逸轻轻笑起来,这汉子在他胸膛重重一拳:“说吧!是哪里来的好酒小妞儿看上了,还知道叫你老哥儿来分一杯羹?”
公输王不答话,自然而然朝清卿的方向望过来。
清卿听这些人方才言语算不得文雅,加之什么“好酒小妞儿”之类的话,不由得手掌已然按在了木箫上。那汉子向清卿瞟一眼,“哎”地喝一声,摇摇头:
“你老哥儿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绝色!你个北漠长大的娃娃,啥时候也喜欢上了外面干巴巴的瘦猴儿?”说到此处,眯起眼睛,“要是你个公输王也缺了来路,找我们弟兄三个,包着找着咱老弟满意的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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