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沉璧气鼓鼓地,双目圆睁,简直像金鱼的眼球一般突了出来。叉着腰,下巴一扬:“本姑娘什么时候要别人手下留情!分明是她自己没了力气,如何能怪在本姑娘头上!”
思渊还想争辩些什么,却不料怀里的清卿深吸一口气,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挣脱了他束缚。随即轻飘飘木箫立地,低头喘息半刻,抬起眼道:
“既如此,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偏偏江沉璧也是个不肯认输的性子,两人明明都没什么力气留在身上,却仍是剑拔弩张,恨不得要将对方生吞活剥了一般。正在此时,沉璧感到自己身旁似是被轻推了一把。转过头,竟是自己带来的南林侍卫,低头在耳边密语一阵。
这人看着像是众南林侍卫之首,见多识广,行事比其他人更要稳重几分。方才观沉璧、清卿二人比试,只觉的清卿的术法招式鬼怪离奇,令人怎也捉摸不定。若说这人素习音律,偏偏见她术法招式没有半分令狐子琴的影子;若说她出自其它门派,又如何能有那般出众的听音本事,把金簪的每一处去向都辨得分毫不差?
仔细想来,若真再次动起手,自己的主子还真未必是那令狐野人的对手。想到此处,不由凑到江沉璧身边,向她低低言语着,总归是今日暂且罢手之类。
思渊此刻猜到他二人心思,便不由得缓了一口气。果然一抬头,便听得江沉璧道:“今日若再比下去,只怕伤了南林西湖的和气。更何况……”随即向着清卿的方向看一眼,“你我门派一些暂时的恩怨解释不清,也不该由其他人来无故插手……”
“胡说!”沉璧话音未落,竟是秋儿上前一步,大喊道,“分明是你们要把我强行带走,这位少侠才出手相助,怎么成了无故插手!”
在场几人似乎都被秋儿突如其来的话语吓了一跳。玄茗更是伸手将她拉了回来,皱着眉头,向秋儿摇摇头。沉璧翻个白眼,对秋儿不理不睬,只是清清嗓子,接着说道:“今日之事不妨到此为止,若是我等仍然查不清杀害齐大侠的凶手,再去天客居寻箬先生不迟。”
说罢,自己向着几个南林侍卫点点头。任思渊把不断挣扎的清卿死死拽在怀里,浅浅低头,作个送客手势。沉璧几人随即翻墙而出,眨眼之间,月光之下便已没了人影。
清卿这才拼了命地挣脱开思渊的胳膊,吼道:
“为何不让我杀了她!”
“你我今日前来,是为了天客居箬先生所托。此刻齐大侠身死,你与江家少侠胜败已分,为何不收手?”
“此人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今日不是为了给你报私仇!”
任思渊本克制不住一吼。谁知自己的内力扎实得多,这一出声,房屋瓦片都被震得摇摇欲坠。吐一口气,向清卿缓缓道:“天客居是箬先生招揽奇人异事的地方,不求这些人尽皆为西湖所用,也至少留着他们一条性命。你也一样——若是先生如此不易才容得你在三年间捡回一条性命,你却反而公报私仇,岂不是辜负先生用心良苦?”
清卿低下头,咬牙切齿,热泪滚滚而下。
沈玄茗见状,也缓缓走上前,想要一同劝劝孔将军这倔强的三妹妹。谁知还没开口,便见眼前一道紫光划过,一道道泪痕从清卿猩红的双眼中延伸而出:
“好!你们不许我复仇,我就先结果了你们!”
说罢,挺箫而立,顷刻之间就要冲上前。
谁知清卿内伤复发,内力不足,本就站也站不稳,又如何能是任思渊敌手?思渊见她动真格地要出招,赶忙侧身一闪,躲过白玉箫锋芒。不待喘息,便左手点在她肋下。
清卿像是突然没了气息,直挺挺栽倒下去。
“啊——”秋儿见状,一声大喊,赶忙奔上前拉住思渊问道,“少侠……你杀了她?”
思渊摇摇头:“只是点了穴道而已,让她冷静下来,睡一会儿吧。”
看见沈将军在侧,思渊连忙转过身子,拢袖行礼道:“今日我等搅扰了将军大喜之日,实属罪过。思渊回去,定将如实上报先生,自领责罚。”玄茗闻言,连忙摆手:“二位救回秋儿,替我二人解围,我等感激还来不及,如何能让少侠承担罪责?若是箬先生不悦,末将自去谢罪就是了。”
思渊抬头一望,只见夜空如洗,似乎天色又暗了几分,便向将军夫妇二人点头道:“时候不早,我二人就先回天客居去。若还有能赔罪效劳之处,还请将军和夫人但说无妨。”
玄茗低头,似是沉思什么。少顷,抬眼看着思渊:“待清卿醒转,还请少侠转告——若是她日后遇到什么为难之处,末将定不负孔将军所托。”
一日,天客居内安宁无事,众少侠也各自闲散。清卿正坐在任思渊房内,两人各执黑白棋子,凝视棋盘不语。良久,思渊将黑子轻叩在黑白交接处,心中暗道一声:
“叫吃。”
另一面的白子被黑棋团团包围,堵得不剩几口气。清卿双指在靠近棋笥处突然停在半空,望着棋盘的眼神盯住一处,良久不动。若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声在,真看不出这二人是不是定成了两尊石像。
清卿仍是皱着眉头,却缓缓落子。
“叫吃?”
眼看着那一路白子救不回来,清卿紧邻着另一侧黑子,同样是“叫吃”,颇有些寸步不让之势。思渊忍不住微微一笑,下棋如手谈,而清卿一举一动,果然棋如其人。就像是江家少侠面前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似的,眼前棋盘的白子也丝毫不肯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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