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你也是朝中高官。
你想想,假如有一天你得罪了纪纲。他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了你,将你投入诏狱。
然后,为你准备好了编造的虚假供词,就等着你画押。
你若不从,便用各种残酷的刑罚折磨你,直到你屈打成招,就算你被打死也在所不惜。
这样的地方,能有什么好名声吗?”
“难道锦衣卫所办的案子,都是屈打成招吗?只是若不如此,那些想造反的人,又怎么肯招供呢?”
“每一个人都是肉长的,这世上能有几人会是周新大人那样的铮铮铁骨,经得起诏狱的刑具招呼?
屈打成招,必然酿成冤狱。冤枉积累得多了,必然招致越来越多人的怨恨。
这种怨恨,表面上是对锦衣卫、诏狱的不满,时间长了就对朝廷不满。那么,江社稷如何稳固?
平冤狱,除墨吏,才是根本之道。”
永乐皇帝听了虽不言语,却在心中细细琢磨。
“可是,纪纲早年就跟着燕王走南闯北,是燕王最心腹的亲军。后来燕王登大宝,便将他升到锦衣卫指挥使。这些年,他确实为圣上办了不少事,除掉不少反对圣上的人。我听说你在诏狱里,当着太子,还有圣上的随侍太监刘公公,直斥他是佞臣。他如何就是佞臣了?”
“他若不好好想着如何做好锦衣卫指挥使,为圣上分忧,却在私底下罗织罪名、打击异己,那么此人必定成为圣上的叛徒、大明的佞臣、历史的罪人。事实上,他已经走在这条路上了”高希说得斩钉截铁。
“哦,何以见得?”
“解缙大人,还被关在诏狱里吧?”高希问道。
永乐皇帝一听高希问到解缙,脸上便有些不自然:“据我所知,解缙确实关在诏狱里,那是因为圣上北征时,解缙私谒太子,被汉王揭发。”
“暂且不论解大人为何入狱。据我所知,圣上并没有说要加刑与解大人,更不准虐待解大人。不知道当今圣上有没有去探过监,纪纲是不是真的执行了圣上的谕旨了,还是阳奉阴违?如果他胆敢阳奉阴违,又是谁指使他的,又或是他敢自做主张?”
自解缙入狱,永乐皇帝确实没有再见过他。他只知道解缙还活着,但却不知道他被纪纲用了刑。
历史上,解缙过于直言,失宠于永乐皇帝。他入了诏狱后,一直不断遭到虐待。直到纪纲对永乐皇帝的心意心领神会,便将解缙弄醉,只让他着单衣,推入雪地里冻死。
永乐皇帝没有应声,高希的问题却一个接一个。
“事实上,被纪纲用刑、罗织罪名的大明忠臣,何止解大人一人,不知道当今圣上可曾去了解过?
还有,几年前纪纲与阳武侯在一道观,居然为了一个绝色的女道姑大打出手,差一点将阳武侯当场打死。堂堂指挥使,公然强抢民间女子,且还是道姑,又与朝廷大员斗殴。这样的指挥使,不处理他怎么说得过去?
后来,孝仁皇后(徐皇后)病故,朝廷选美,纪纲将自己挑中的美人私藏府中。这样的臣子,不是佞臣,谁是佞臣?”
永乐皇帝听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好多事他并不知情。他将纪纲当作自己最亲密的耳目,但这个耳目怎么可能将自己做的恶行劣迹告诉皇帝呢?
好在车厢内光线暗淡,高希也看不清永乐皇帝的表情,只管自己继续说下去。
“事实上,当今圣上若要当一代明君,一定要常常过问锦衣卫的案子。
一来可以减少被纪纲这样的小人蒙蔽,减少冤案,二来可以约束于他,免得他不知天高地厚,做出无法无天的事来。
绝对的权利,造成绝对的腐败。而绝对的腐败,一定会危及江山社稷的稳定。”
高希这一番“胆大包天”的话,像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让永乐皇帝的酒全醒了。
高希讲的话事,并不是他亲见、亲闻,只不过是他穿越前读过的史实。这些事,都被纪纲完好地隐瞒了起来,就算有个别臣子知道,他们也不会有周新大人那样的胆子去告发纪纲。
更多的情况是,还没有告发纪纲,已经被纪纲抓进锦衣卫去了,就像之前高希、马乐被抓走那样。
“朕郑大伯我”焦虑之下,永乐皇帝又差点说漏嘴,“我想知道,圣上既然没说要谢缙的命,也没说要刑求于他,纪纲就敢私自用刑?”
永乐皇帝还不死心,在他的心里,他始终认为纪纲唯他的命令是从,怎么会忤逆他圣旨呢?
“如果纪纲本来就看不惯解大人,正好还有人买通纪纲,想要解大人的命呢?这种‘顺水人情’”
“啊?你你一个小小的生员,如何敢作这样的猜测?”
永乐皇帝都要开始怀疑高希的身份了,一个民间的学子,才来应天府几天,怎么就将锦衣卫的事看得如此透彻,还说出了许多他都不知道的事,还做出如此大胆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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