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经略袁应泰第一时间下令,将散落在外的各个堡垒中的有生军力,全部撤回了辽阳城中,高低在辽阳城中凑出了五六万人。
不过这五六万人,经过与城外努尔哈赤的一天交锋,已经折损了三分之一,原因就在于袁应泰依旧采取着主动出击的战略,致使出城的数万明军被击溃大半。
“父汗,辽阳近在眼前了!”
“拿下辽阳,辽东便是尽在父汗手中!”
努尔哈赤左右,代善、皇太极、莽古尔泰等一众贝勒,无不是脸上有着盎然之意。
而就在这时。
“父汗且看,这城上布防在变。”
“而且,我听说大明太子已经入了辽阳城。”
皇太极眉头一皱,凝声说道,他是一众贝勒中,唯一一个从头至尾表情都很认真,没有放纵轻慢之意的一个。
“我也听说了,不过那又如何,这位大明太子朱由校,就是个不识字的盲流,哪里是父汗的对手。”
代善哈哈一笑。
女真诸将闻言,都是跟着哈哈大笑,眼里满是对大明皇太子的讥讽。
“任他万般变化,在本汗八旗铁军之下,皆如累卵。”
努尔哈赤勒了勒马缰绳,一声嗤笑,眸中之眼神,已然是无敌于天下。
倘若。
如果努尔哈赤知道此刻辽阳城中,正在重新布置城防的四位大佬曾经的战绩,不知又将会作何感想。
朱文正,洪都保卫战,两万对六十万,守了八十五天。
朱高炽,北平守备战,一万对五十万,守了一个月。
耿炳文,长兴守城,一万余对几万十几万不等,守了十年。
而就在这时。
突然,八旗军阵的前阵突然大乱。
皇太极亦是一脸疑惑的看向城门方向。
“刚才那城墙上扔下个什么东西?好像是一个头。”
“谁的头?”
话音刚落。
“四贝勒战死了!”
“四贝勒被明军砍头了!”
“四贝勒啊…!”
“四贝勒的辫子被剁了啊!”
“…………”
爱新觉罗·皇太极:oっ!?
只见一骠快骑,用长戈高举着一颗沾满了尘土的血迹人头,一脸惊恐,在所有八旗军士的注视下,快速奔向努尔哈赤所在的中军位置。
…………………………
洪武时空,醉仙楼。
将万历朱常洛送回万历时空拿万历皇太极的头颅,然后又将这脑袋送去泰昌时空。
这个过程虽然看起来很麻烦,但是实际上不过也就是季伯鹰心念一动的事,前后加起来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
接着。
季伯鹰暂时没有继续去关注泰昌时空的辽东战场,等这一堂课上完之后,再来着手解决泰昌时空的问题。
主要也是因为。
现在泰昌帝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导致季伯鹰也不敢贸然加速泰昌时空的时间。
毕竟一不留神,这哥们翘辫子了,那就没得玩了,得给李时珍他们调养泰昌帝身子的时间。
等李时珍回复之后,再酌情加速。
而现在的泰昌辽东,实际上就两件事。
第一件,坚守辽阳。
第二件,火速调集关内精锐于广宁,数量不需要太多,三五万即可。
这一波,努尔哈赤玩的是围点打援,而老朱玩的是围魏救赵。
“好了,我们接下来继续上课,理论课的第一个课题。”
目光,扫过在座的这帮天子储君。
季伯鹰折身,指向这宣纸上的第一行字。
「王朝覆灭之基层官吏」
“你们谁来告诉我,为什么基层官吏会对一个王朝的覆灭产生影响。”
季伯鹰淡淡开口。
话音落。
座位上的天子储君,一个个皆是顾左右而看,闭口不言。
课堂上回答问题这种事。
有时候,哪怕是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那也说不出来。
毕竟不说不错,说错了多丢人,这么多祖宗在呢。
“基层官吏,直接面对的是百姓,百姓安,则天下定,百姓乐,则四海盛。”
洪熙帝感叹似的开口说道。
“嗯。”
季伯鹰看了眼洪熙大胖,点了点头,表示对洪熙大胖这番话的认可。
“阿标,你站起来说一说,大明朝是如何进行基层管理。”
言罢。
座位上的阿标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
先是习惯性的环视了在座的众人一圈,接着才开口道。
“我朝最基层的地域划分为县,以县令管辖一地之权。”
“自县令往下,便是不再设置官员,并且规定,县官不可下乡,但凡乡野之事,由地方宗族、乡绅胥吏协同县令管理。”
“这是父皇开国之时,定下的祖制。”
太师椅上坐着的老朱,听到‘祖制’两个字的刹那,心头一个咯噔。
我的好大儿,不要提祖制啊!
老朱已经听怕了。
但凡提及祖制,自己就要被怼,已经被彻底怼麻了。
朱元璋开国以后,觉得这些当官的都没好人,一旦下乡准没好事,所以下令县官不可下乡,甚至在往后自编的《大诰》中也写明了,县官不许下乡,不得亲自督促乡里工作。
既然县官不可下乡督促,那这一大堆事情总得有人去做。
而做这些事的,就是吏。
顺带一提,所谓官吏官吏,官才是朝廷的正式编制,吏只是官的协从,类似只有最低五险,没有一金的外包合同工。
“嗯。”
季伯鹰点了点头,给了阿标一个坐下的眼神。
随后,折身来到这宣纸之畔。
拿起笔架上的斗笔,于这宣纸之上,挥毫如墨。
五个字,在这宣纸第一行字的旁边出现。
「皇权不下乡」
众天子储君,都是眉头一皱。
“皇权不下乡,这是历代王朝之通病。”
“而大明,尤为严重。”
季伯鹰言罢,目光看向坐在讲台一侧的老朱。
老朱心头一个咯噔:得,又来了diss了。
“老朱,我很理解你起初定下这一条祖制的意图是什么,你是不想看见官员压榨百姓,可是你想过没有,官不压榨百姓,可胥吏呢?”
再顺带一提,胥吏二字,胥和吏实际上是两种不同的身份。
所谓‘处官府职薄书’者为吏,‘任奔走供役使’者为胥。
从身份层次上来讲,胥既要听命于官,也要听命于吏,从地位上比吏还要更低上一档。
‘胥吏。’
老朱默念这二字的时候,季伯鹰手中之笔,并没有停下。
接着。
在这「皇权不下乡」五个字之后,季伯鹰又是写下了四个字:「胥吏集团」。
将斗笔放置于笔架,折身,目光扫过在场的这些天子储君。
一手负于腰后,另一手握着一柄戒尺,朗声道。
“一县之长,受朝廷调度。”
“知县在任地方,于任期结束后便是调走。”
“可是这些当地的胥吏,他们没有上升空间,并不会调走,故而这些胥吏往往被迫,或者主动成为地方宗族的代表,这些胥吏常年在地方横行,早已变成了实质压榨百姓的磨盘。”
“一个王朝传承的时间越久,地方的‘胥吏集团’所拥有的力量就越强大,久而久之,地头蛇足以压倒新上任的强龙,朝廷派来的官,反倒是成了空架子。”
“本是良政,传到了地方,直接变了样,很可能成为了剥削百姓的刀子。”
“而偏偏这些胥吏在百姓心中,所代表的却又是朝廷,是皇权。”
“你说百姓,恨得是谁?”
“如此,国家有变之际。”
话音,点到即止。
在场的这帮天子储君,谁也不是傻子,听到这里就已经是明白了。
很简单的一个问题,刘邦是怎么起家的?
“仙师的意思是,这帮胥吏不受朝廷监管,却又是打着朝廷的旗号在民间压榨百姓,所以必须将这些胥吏,纳入朝廷监管之中。”
阿标接着季伯鹰的话,开口说道。
得以看出,阿标现在上课,已经是能够完全跟上节奏。
这话一出。
在座的一众天子储君都是皱起了眉头。
全国各地的胥吏数量,比之官要多不知道多少倍,一个县有编制的官,知县、县丞、主簿、典史,除了这几个之外,其他乌泱泱几百号人都是外包合同工。
考核这些官就已经很头疼了,若是再加上这帮胥吏,工作量爆炸。
“这是一件很繁杂的事情。”
“但,这又是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
“你们也不必过于着急,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要想建立这般庞大的官僚体系,需要的是强大国力的支撑,等你们的白银扩张计划进行到了一定阶段,等你们的国库充盈到足以支持做这一切,再开始实施。”
“谨记,不可急躁,急躁适得其反。”
季伯鹰扫过在场的这帮天子储君,再三叮嘱。
随后才继续开口。
“接下来,都听好。”
“我会说几点你们要做的,但是更为具体的,你们要根据各自时空的实际情况,在民间做了摸底调查之后,再实际制定相应的政策。”
“记住,走入民间,实地探访。”
“没有走访,就没有发言权,敢想敢干,实事求是。”
话音落,众天子储君都是带着凝重的心绪。
“一,将胥吏中的吏,纳入朝廷俸禄体系,统一管理。”
给与一定的身份认可度,这些吏才不再完全是地方宗族的代言人,而是多少会心向几分朝廷。
至于胥吏中的胥,依旧可以用外包身份。
“二,构建胥-吏-官,三层升阶体系,给底层的优秀胥吏一个能够向上提升的通道。”
胥吏卡死在地方,一旦为胥吏,这辈子基本都是混吃等死,基本上都是满脑子的想办法鱼肉百姓,而构建这一套体系之后,就有了向上空间,多少都能筛出一些经受住血与火考验的优秀同志。
有层次,有上升空间,才有工作动力,才有内卷。
“三,在各级官衙设立接受百姓检举胥吏的专司,同时于都察院设立十三道巡吏御史,专门负责巡察各地胥吏。”
自古以来,庙堂上设立监察的这个部门,都是针对大老虎。
殊不知,烦人的苍蝇才是真正扰民的存在。
正所谓,阎王好说,小鬼难缠。
拍死这帮苍蝇,才是大快人心。
比如你们村的书记。
老朱听到第三点的刹那,眼睛一亮。
举报这件事,他熟。
老朱为了让百姓勇于检举官员,曾下过严令。
但凡是举报者,只要手中拿着《大诰》,各地官衙非但不能分毫阻拦,还要一路好吃好喝的供着,简直就是公费旅游。
以至于后面很多百姓压根就不是为了举报,而是为了蹭吃蹭喝,进京见世面。
久而久之,这个制度就废了。
老朱的做法,太过了,而且没有一个制度体系来约束。
在这第三点说完之后,主堂陷入了沉默。
稍许之后,老朱首先开口了。
“兄长,这就结束了吗?”
季伯鹰看了眼老朱,又扫了眼其他人,淡淡开口。
“当然没有。”
“刚才我已经说过了,胥吏本质上是地方宗族的代表。”
季伯鹰言罢,折身在这宣纸之上,再一次写下了四个字。
「地方宗族」
“真正的核心,在这里。”
“在这之前,我们首先要明白,究竟什么是地方宗族。”
众天子储君都是眉头紧皱,目光凝落在宣纸上的那四个字。
“一句话概括:朝廷担不了的责,我来担,朝廷没法干的事,我来干。”
“这就是地方宗族。”
“本地头蛇,皇权特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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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早上孩子呛奶比较严重,跑了一上午医院,更新有些晚了,抱歉兄弟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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