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里真黑,黑的像深海,黑的如此神秘,像是有无穷无尽的未知生物,在海中生存、遨游、繁衍、狩猎。就算人类灭绝,就算生灵涂炭,它们——深海的鱼——仍如常地活着,千百年如一日。
我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手指不翼而飞,黑色的血液顺着手掌淌下,我脸颊上也凉凉的,痒痒的,想必是血液从眼眶中流出。
拉米亚对我说话,看她的口型,像是说:“我爱你。”可我听不见声音,也不知是真是假。
足够了。
我想到了个好主意,能让我真正一步登天的好主意,为什么我一开始没想到这么好的主意呢?不应该啊鱼骨,你如此聪明的大脑,怎会险些错过了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我去找那个囚犯,那个亚伯,把他杀了。
这主意堪称完美,而且有百利而无一害。
首先,这囚犯正追杀我们,如果他一死,我们就都能活命了。
其次,这囚徒可是击败瓦希莉莎的人,瓦希莉莎又或许是剑盾会九隐士中的最强者。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我如果杀了囚犯,剑盾会上下将莫不对我的事迹敬畏无比。
再其次,剑盾会与黑棺之间似乎正建立盟约,我在剑盾会中的名望,定会影响到我在黑棺中的前景。剑盾会欠我的恩情,也必会令我在黑棺中如鱼得水,扶摇直上,成为万众瞩目的人物。
最重要的是,我必定能杀得了囚犯。为什么我会如此自信?在逃亡之时,我手中的那根鱼刺险些要了囚犯的命。这个连电网、毒气、枪林弹雨都无可奈何的魔王,几乎被我刺死。为何这鱼刺会落到我手中?
这是上苍天赐的良机。
当然,这计划实施起来还牵涉到不少细节,但紧急情况下,可以从权,细节待稍后完善,让我先行动起来。
我游出了电梯,如鱼般向下方的火海游去,我看见了那个囚犯,他不知从何处找来一身剑盾会的铠甲,这让他不受海水窒息的影响。
他看见了我。
他似乎有些惊讶。
他问:“你是谁?”
我告诉他我是来杀他的。我后悔不该说得如此直白,也许我该花言巧语一番,骗得他掉以轻心,以便我背后捅刀子,毕竟这事儿我挺擅长。
我看了看手里的鱼刺,这可瞒不过他。
亚伯说:“你并非人类,人类无法在这剧毒的海水中生存。”
或许是,但这都是无关紧要的细节,就像你的强大有违常理一样,我难道不能钻个小小的漏洞吗?
亚伯说:“你能说古苏美尔语,自从我离开我的时代,已经没有人能懂了。”
念在这小小的情分上,你能不能让我刺你心脏一枪?
他笑了起来,说:“你的名字。”
朗基努斯。
亚伯:“听起来十分耳熟。”
你也可以叫我鱼骨。
亚伯:“鱼骨?最早的时候,我的兄长该隐,正是用他的鱼骨刀杀害了我。他嫉妒我受神主的偏袒,所以犯下了谋杀。”
我心想:“所以,鱼骨可以杀你,这消息可真让我高兴。”
亚伯浮起,环顾周围,海水变得更黑了,黑的像无法穿透的浓墨。
唯有这样黑暗的海水,鱼才能够生存。鱼喜欢黑暗,鱼喜欢死亡。
这黑暗是否能杀死眼前这古老的人?
亚伯的目光又回到我身上,问:“很有趣....这是你做的?”
是的,在此之前,我一直逃避着鱼,逃避着黑暗之海。我不明白为何鱼会跟着我,紧盯着我不放,就好像我欠它们债似的。
然而确实是这样,我确实欠它们恩情。
每一次我面临死亡的绝境,是鱼,是鱼来找我。它,它们,鱼群,似乎有着无穷的食欲,吃着吃着,把所有的危害全部吃光,留下我一条凄凉的性命。我害怕它们的黑暗染黑了我的心,我害怕因为它们而失去了良知,我害怕把那些杀人的罪孽全算在自己头上,我害怕成为这些被食欲驱使的鱼。
我曾试图做个卑劣之徒,然而却在真正的邪恶之前害怕了,退缩了。
我连彻底成为恶人的勇气都没有。
亚伯漂浮在黑暗中,神圣的光发自他的身躯,那些人类从古至今崇拜的神祗,那些神秘而遥远的圣者,也未必能企及他此刻的威仪。
然而这神祗正对着我,略微低头,表现出了敬意,就像神灵认同了平等者。
亚伯说:“鱼到底是什么?”
鱼很神秘,鱼留给了我谜题,我无法解开,但如果告诉你那个谜语,不知你是否能给我启示。
他告诉我他很好奇。
那谜题如是说——
鱼是初始的光芒。
鱼是罪恶的起源。
鱼是暮时的晨星。
鱼是黑暗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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