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诺波指着街对面。
“本来我是住学校职工宿舍,刚搬到这儿。”
这栋楼从外到里都显得破败简易,底层至三层的窗户和门楣上统统安装了防盗栏杆,钢条上污渍斑斑,有的已经弯曲。没电梯,需要沿着高低不平的水泥楼梯一层层爬上去。他的房间位于四层,房间简陋,面积甚小,设施陈旧,但电视电脑冰箱电风扇卫生间俱全。翟梦川把脸和脖子仔细、彻底地洗了一遍,洗脸池上方的镜子已经裂出数道缝,他抬起头,五官端正的脸在镜子里支离破碎。
稍事休息后,刘诺波带他下了楼,要领他转转热闹的北京城。翟梦川兴致不高,但架不住刘诺波的热情,只好遵命。刘诺波一路上高谈阔论,却再没提关于找工作的事,翟梦川也就忍着没问。两人从骡马市向北,经过复兴门,路过中国人民银行,直奔西单。途中翟梦川体会了京城警戒的森严,当街被检查了三次身份证,在新华门门口多站一会儿都不行。
“最近反恐形势严峻,到处是立体化防控机制。你我应该庆幸自己相逢此时此地,多么动荡,多么危险,多么刺激,那么多机会。生此激荡之世而无所做为,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
刘诺波安慰因被反复搜身查证弄得有些懵圈的翟梦川。两人走上西单立交桥,眺望京城的煌煌华彩,随着房地产业的轮番升级,这片地方已经进入到了水泥森林的窒息期。商厦和更远处的高楼的浮凸轮廓在雾霾中叠成一大片灰色剪影,仿佛是这个城市的深层结构生命流淌出的脓液。无论是立交桥、天桥还是便道,无论是大街还是小巷,无论是地铁站还是公交车站,翟梦川的眼里满是人。
二人路过巨蛋和天安门时,原本阴暗的天空突然诡异地变得更加晦暗,一切事物的边缘都在朦胧烟雾中变得极度模糊,数千年的兴衰史仿佛在这片寂寥中融合了。刘诺波带他来到城楼下,指着广场说:
“自古皇城里鱼龙混杂,但又等级森严,既有高官贵胄,也有贩浆者流,既有无耻拍马的佞臣,也有直言敢谏之士。三教九流无不汇集,盖因此处系权力和资本的中心。”
等来到王府井的高档商场,年轻男女多了起来,衣衫光鲜,嬉笑喧哗,如同五彩续纷的金鱼游动。各种眼花缭乱的名牌把翟梦川看得目瞪口呆,香奈儿、普拉达、华伦天奴、古驰、纪梵希、迪奥、巴宝莉、爱玛仕、路易威登、巴黎世家、宝缇嘉、mcm、mk……每个商品的价格都超乎他的想象。
“这些东西算什么,”刘诺波一脸不屑,“等咱有了钱,随便买。有钱才能任性。”
他带翟梦川找了家拉面馆,两人边吃着飘了几片入水即化的纸一样薄半截手指大小的牛肉片的小碗兰州拉面,边互相感慨:
“有钱才能吃大碗拉面,兄弟啊,要奋斗。”
二人吃完饭天已黑了,路灯透过松枝散出淡黄的光晕,大街左右一条条走向不同的胡同在暮色中显现出成队的自行车,流动的景象如同慢镜头,形状依稀地凝固、叠影。高级酒店旁停驻着一辆辆高级轿车,车里走下一对对盛装赴宴的男女。
“等你顺利找到工作后,我陪你再转转北京的其他名胜。这玉渊潭的樱花、景山的牡丹花、北海的荷花、陶然亭的菊花、颐和园的桂花、天坛的古柏、香山的红叶都是必看的。”刘诺波如数家珍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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