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梦川不知道qc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qq。看到他畏葸的样子,女人眼中有了笑意。
“你好,小伙子,”她主动跟他打招呼,“你应聘吗?”
这是第一次有人主动跟他说话,翟梦川受宠若惊。
“啊,对对。”翟梦川连忙回答。
“请坐。”
翟梦川坐下了。
“你是学什么专业的?什么学历?”
翟梦川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
“我没什么专业,我就是高中毕业,后来……后来在家闲待了两年,现在想找份工作……”
“没有专业?”女人抱歉地笑笑,“那真对不起,你恐怕不适合我们公司的工作。”
“哦。打扰了。”翟梦川站起来。
女人惋惜地看着他的背影。
翟梦川自我安慰,他实在不知道应聘qc该亮哪张证。
打破僵局后,他胆子大了些,又接连试了三四家单位。可是每到别人问起他的专业和学历的关键时刻,他胆子一下子又没了,畏葸地不敢说谎。听说是高中毕业,人们纷纷摇头。
直到招聘会结束,他也没敢掏出那六张证书中的任何一张。
会场变得空空荡荡,他沮丧地向场外走去。有些招聘台虽然人去台空,却留下了成盒的名片,供人随意自取,翟梦川看到别人拿,他也照样拿。等他走到出口处,他手里多出了几张名片,五颜六色煞是好看。翟梦川把它们揣进裤兜里,叹了口气,向外走去。
晚上刘诺波问他工作找的怎么样,翟梦川低头不语。
“不会吧?清京大学的学历也不好使?”刘诺波相当诧异,“肯定你是太紧张了,有时候光有学历也不行,还得笃定,”他自作聪明地说,“可惜我白天要去上班,没法陪你去。不过你多面试几回就有经验了。”
“但愿如此吧。”翟梦川情绪不高地说。
睡觉前翟梦川掏出那些名片,盯着那些公司的名字。他分析着这些公司的性质,琢磨着他们招聘的要求和内容。
接下来两天,他用刘诺波的电脑上网查了相关资料。正如刘诺波所说的,翟梦川并不笨,他很快心里有了些谱。
等到再次去招聘会,花花绿绿的牌上关于招聘岗位的各种眼花缭乱的名词已经不再那么令翟梦川摸不着头脑了。很快,他也学着其他人那样,开始坐下和面试官侃侃而谈。翟梦川年纪轻轻,眉清目秀,给人印象不错,只要不涉及太专业的问题,他都能凭借机智应付过去。但是只要一问到学历问题,翟梦川就立刻脸色发白。
他还是不敢掏出假学历。
转眼,翟梦川已经来到北京有两个星期。每天,天蒙蒙亮他就会出发,在车站等上十几分钟,好不容易看到公共汽车进站,眼前就黑了,黑压压的人群把他挤在中间,四处都是戴口罩的人,无数双手推着他上了车。公共汽车走走停停,在车流车海中随波逐流,穿越城区,把他拉到某个人声鼎沸的招聘会场。早晚站在车里的他,眼睛中升起太阳,又降下太阳。他看见黎明时的广渠门内大街、珠市口、菜市口、宣武门、复兴门,他看见广场上三五成群的老百姓悠闲地放风筝,他看见夜幕下的人民大会堂正灯火通明,他看见同样灯火通明的长安街,数条车龙相对川流。
六张伪造的证书对他来说如同魔咒,他一次次想要在面试官面前掏出来,又一次次地临阵退缩。它们好像诗人笔下的敏感词,好像胆怯者想象中的恶兽,好像绕不过去的沟、迈不过去的坎。
翟梦川暗中骂自己没胆。
最终迫使他终于做出举动的还是经济因素。在刘诺波的提醒下,他意识到自己必须包装自己。他那套崭新的衣裤,连同一双崭新的皮鞋,都是他从夜市地摊买回来的,这花去了他五百元钱。虽然住在刘诺波那里,但每天的交通和吃饭花费流水般地花出去,这让他惶恐忐忑。
他掏出那张“经济管理”的证书是在哪个招聘会场,是在海淀还是国展,他也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当时坐在对面的两名面试官是一男一女,都是西装革履。男的四十来岁,稳重敦实,看上去像高级人事主管,女的是个长相秀气的年轻姑娘,两人的胸前都挂着牌。
在他坐在这两人之前,翟梦川已经在另外几家——和往常一样——连续碰壁,别人一听他高中学历,立刻失去了任何继续谈的兴趣,因为会场中的大型国企和外资企业居多,有的还挪揄了他两句,意思是不自量力之类。看着别人轻视的目光,翟梦川肚子里憋了巨大的委屈,周围人叽叽喳喳的交流在他听来好像也是在讽刺自己。他突然恼羞成怒,看到一大堆人拥在一家展台前,显然是个热门单位,他恶胆旁生,挤了过去,排在等候面试的队伍里。等轮到他坐下面谈的时候,他才看清楚这是一个叫做“万豪集团”的公司。他们招聘的是中层管理人员。
“你是什么专业?哪个学校的?”男的问。
“我……清京大学的。”
两位面试官脸上顿时来了精神。
翟梦川把手伸进肩包,停顿了三秒,最后,他把它掏了出来,递给对方。
男的接过来打开一看。
“经济管理专业。”他和旁边的女的对视一眼,笑了笑。
男的把证书交给女的,女的仔细地看了看,盯着证书上的照片,又看了看翟梦川本人。
“你好年轻,不像本科毕业。”女的微微一笑。
翟梦川心脏顿时像小鸟一样在他胸前扑腾,刚才的胆量也打了折扣。
“人家一定是跳级生。”男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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