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叔!”在院门口站了片刻,肖正平朝院内喊了一声。
很快,胡山川披着的确良外衣推门走了出来。
“哟,平子啊,快进来。”
“叔,没打扰你休息吧?”说着话,肖正平走进了院子。
“嗨,早着呢,来,进屋喝口茶。”
进了屋,肖正平就看见胡山川老婆半闭着眼睛斜躺在藤椅上,悠然自得的听着收音机,连站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婶子,好着呢。”肖正平问候了一句。
胡山川老婆抬眼看了一下,随后“嗯”了一声就不再出声了。
胡山川把肖正平让到椅子上,又给倒了一杯热茶。
“这大晚上的,你咋来了?有啥事吗?”胡山川一贯地很热情。
“叔,我是为林子的事儿来的,林子我不卖了,这两天我凑了些钱,今天给您拿来。”一边说着,肖正平一边把钱掏了出来。
胡山川也听说这两天肖正平往供销社卖菌子的事,可是他怎么都想不到卖两天菌子就能卖出五十块钱,一时间愣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没等胡山川开口,一旁他老婆这时睁开了眼睛。
“那怎么能行,都说好了的,你把林子抵过来,我们出一百五十块钱,这钱都准备好了。”
“婶子,那林子离了二十多里地,您拿着又没啥用,费这五十块钱不划算。”
“咋没用啊,现在正是用柴火的时候,我们家还想把猪圈重新垒一遍,哪儿哪儿都需要木头呢。”
肖正平心说全队人都知道你老胡家烤烟从没用过自家的柴火,拿谁当傻子呢?再说垒个猪圈,又不是盖房子,你自家林子里的木材都够盖好几座大瓦房了,哦,非得多跑十多里地去我家山头拉木头,这不是成心欺负人吗!
看着用普通招数不管用,肖正平便收回笑脸,摆了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叔,婶儿,以前我不懂事,好好一个家让我给败没了。现在这山林就是我跟我家叶儿唯一的活路,要是连这都没了,那我只能拉着叶儿去上吊。叔,您跟我爹同事一场,又是大队会计,总不能连条活路都不留给我吧?”
肖正平说的是实情,队里人都知道,胡山川脑袋一沉,细细琢磨起来。
大哥一早就给自己吹过风,说这边山区几个乡的知青返城率比较高,县里面有意撤队并村,村委人选肯定会大动,到时候活动活动,应该还能更上一层楼。只是村委会实行群众选举政策,大哥让自己提早打打基础,别到时候房梁来了却没有基脚。
胡山川心想出气是其次,千万不能因为这件事影响自己的仕途。
拿定主意后,胡山川眼珠子一转,沉声说道:“你婶子是个妇女,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其实啊,我让你抵山林就是想刺激刺激你,看看你小子到底争不争气。你能这么快凑到钱,证明你小子还有点儿能耐,我也就放心了。”
肖正平原以为胡山川就这么放过自己了,正纳闷着这不是他一贯的作风呢,胡山川却话锋一转,“只不过呢,你婶子为了这事儿操了不少心,就怕你不还钱。我说你把林子抵给我了她才稍微宽了宽心,这不,这两天就琢磨怎么把林子利用起来呢,结果你又来了这么一出。”
胡山川摊着双手,满脸写着无奈,就好像肖正平来还钱让他吃了很大的亏一样,
肖正平前世后世都不傻,听了这话马上明白胡山川的正题要来了。
果然,胡山川将摊开的双手往膝盖上一拍,叹了口气说道:“这样,我来做主,你再给贴五块钱,就算给你婶子一点儿补偿。”说罢,他又拍了拍肖正平的腿,语重心长地说,“平子,你也别嫌多,你说如今队里除了我,谁还敢借你钱?我那还是瞒着你婶子借给你的,我也担着风险呐。再说了,五十块算利息也不少了,对吧!”
一番话让肖正平佩服得五体投地,好家伙,钱你得了,话你说了,好人你也当了,你还觉得不过瘾!敢情全天下的好事都归你呗!以前总听人说“老狐狸老狐狸”的,而今看着眼前这位和颜悦色却老奸巨猾的长辈,肖正平发自内心的在心里感叹:这他娘的才是老狐狸!
不过,就算心里不乐意,肖正平也无话可说——胡山川说的也是实情,当初但凡有人肯伸手,他也绝不会找胡山川借钱,而借钱算利息,那更是天经地义。
“呵呵呵呵,”千言万语汇聚成肖正平对着胡山川的傻笑,“叔,你看我还是年轻了,没想到这茬,要不您先把这五十块收下,明晚我再给您送五块钱来。”
胡山川接过钱,大手一挥,“不着急,啥时候手头有就啥时候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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