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龙山脉。
传说中,有真龙陨落至此,山脉延绵千里,天材地宝数不胜数的同时,也是妖魔凶兽的天然乐园。
皎洁的月牙悬挂在无星夜空,身穿古朴黑袍的身影屹立在山崖之巅。
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冲散了水潭中的月牙倒影,黑袍人一脚踏出悬崖,转瞬之间,便下到了水潭旁边。
咔嚓——咔嚓——
斜后方的树荫中传来了踩踏草坪的脚步声。
阴影中的人影,在月光的照耀下,露出了一张儒生脸庞。
黑袍人神色平静地瞥了他一眼,沉声道:
“为何你身上一丝灵力都没有了?”
仇继脸上表情不变,躬身行礼:
“这是我跟许守靖的交易,不然我走不出镇域天牢。”
说着,他故作犹豫地斟酌了会儿,拱手一沉:
“属下有个不情之请,王上可否帮属下解除禁制?”
黑袍人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略显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过来吧。”
“属下谢过王上。”
仇继保持着恭敬姿态,缓步走到了黑袍人面前,单膝跪下,一副任凭拿捏的姿态。
“真是麻烦。”
黑袍人枯槁的大手悬停在仇继的头顶,漆黑的灵力犹如发丝,凝固为了一个半丈寛的圆形法阵。
叮铃——
好似风铃的清脆声响回荡,仇继原本黯淡的肤色圆润饱满了起来,丹田处干枯的灵海奔涌出了数十道水柱,不过顷刻间,便恢复成了一片看不到边际的汪洋。
“多谢王上!”仇继喜形于色。
黑袍人收回了大手,抬到眼前握了握,有些嫌弃地说道:
“本座刚刚取回三魂,实力还尚未完全恢复,正是不能轻易动用灵力的时候。可你居然让本座帮你解除这种诡异的禁制,若不是你没有灵力不好带着你……”
“我知道。”
“嗯?”
黑袍人微是一愣,从仇继清晰可见的语气转化中,似乎听出了什么,蹙着眉转头看向他——
噗嗤——
紫光凝成了一线,贯穿了黑袍人的胸口。
霎时间,血珠飞散,喷到了仇继的侧脸。
仇继右手凝聚着一团灵力,手臂保持着原先的姿势,深入黑袍人的体内。
几根紫色水晶化为了圆锥,刺破了黑袍人的血肉,由四面八方穿刺了出来。远远看去,好似一只长了条人腿的豪猪。
“你……你……”
黑袍人张了张口,血水呛进了喉管,却是说不出话来。
仇继阴冷一笑,顺势抽出了右手,看着倒在地上的黑袍人,低声道:
“原先许守靖找我的时候,我是拒绝的。但我后来一想,除了同意许守靖的要求外,我也没办法从镇域天牢里出来了,我可不觉得你会专门为了我这种小人物跑去劫狱。
既然如此,不如就按照许守靖说的,在你体内五行最为不稳的时候,给你最后一击。只要你死了,我这回一定能进入终焉教的本部……”
说到这儿,仇继眸中闪过一丝狂热,他似若疯魔地说道:
“我要取代你,成为新的‘终焉护法’。只要见到教主,他一定会认同我的价值……我才是能够超越九州的人。”
黑袍人兜帽下的苍老脸庞扭曲,大手紧紧地捂住胸口,指缝之间血流成河。
他才刚刚收回另外两魂,正是体内五行濒临极限的时刻。
就好似瓷杯溢满了水,随时随刻都可能因为一丁点的不平衡,导致杯子破碎。
而仇继刚才做的,无疑是直接将整个容器破坏了一个大洞,如果他不能快些想办法堵上,体内无处安放的灵力,很快就会将他吞噬。
黑袍人伏在地上,眼神挣扎了片刻,还是从怀中取出了一枚白玉似的丹药,吞入口中。
仇继没有注意到黑袍人的小动作,转身朝着一旁的树林喊道:
“你应该在吧?”
踏踏踏——
又是一阵肆意践踏草坪的声响……
银色的月光下,样貌俊秀的黑袍少年缓缓走了出来,腰间还挂着一柄入鞘的无锷长刀。
仇继看到许守靖的瞬间,便指了指身旁倒下的黑袍人,出声道:
“你我之间有血誓,如果你不把命石给我,你也会受到天道反噬。”
许守靖没有说话,轻抚腰间琼玉,五指牵扯出的灵光粒子,凝聚为了一块黑色石头。他随手把命石朝着仇继扔了过去。
见状,仇继松了口气,连忙伸手接触漆黑的石头,不顾场合将命石捏成了碎片。
命石是血誓的凭借,里面封印的是他的神魂。
黑袍人解除仇继体内禁制时会感到吃力,并非是禁制本身有多强,单纯是因为血誓中蕴含的天道至理过于繁琐,对他这种刚刚取回三魂的体质很不友好。
感受到神魂残缺的一角归还于体内,仇继拍了白胸口,长舒了一口气,余光瞥到黑袍人还在地上挣扎,便对许守靖笑道:
“他就交给你任意处置了,我就先走了……我们之间有约定,你不会阻拦我的,对吧?”
许守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顿了片刻,缓缓开口:
“嗝~”
“?”
察觉到仇继愕然的目光,许守靖恍然回神,用食指挠了挠腮,尴尬地笑了笑:
“呃……不好意思,刚刚饺子有点吃多了。咳咳,你走吧,‘我’绝对不会拦你。”
我在这儿拼命你在吃饺子?
仇继满头黑线,想要挤兑许守靖一句,张开口才反应过来两人只是交易的关系,不适合说一些朋友之间的话。
一念至此,仇继便也不打算再停留片刻,抬脚准备离去。
嗖——
一柄银剑凌空袭来,笔直的插在了仇继面前。
仇继的步伐被迫一顿,也没有回头,语气却有些阴冷:
“你想违背约定吗?你我可是立过血誓的,你不怕天道反噬吗?”
映月水潭旁,远远地许守靖听到了仇继的恶化,很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我没拦你啊,我都说了,‘我’绝不拦你。”
“……嗯?”
仇继眉头一皱,还没反应过来许守靖话中含义,头顶忽然传来了四种截然相反的灵力波动。
他心中蓦然一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向一脸轻松的许守靖,目瞪欲裂:
“你……你该不会!”
轰——
漫漫长夜亮起了刹那间的芳华,妃红、苍蓝、靛青、墨绿,四种截然不同的灵力凌空而立。
楚淑菀斜睨了一眼仇璇玑,率先落到了许守靖的身边,宣誓主权似的挽住了他的胳膊。
对于师妹的挑衅,仇璇玑没有过多理会,只要师尊长辈在身旁,她就会保持理所应当的礼数。
只是,她那副淡然的模样,反倒给了楚淑菀一种‘正房的大度’感,气得她当场在许守靖腰间狠狠地掐了一下。
“……”许守靖。
逵道看着两个亲传徒弟,竟然为了争夺一个男人暗暗较劲,最要命的是,那个男人居然还是名义上的徒孙……越想越觉得别扭,逵道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边在上演‘两女争宠’的戏码,似乎一点都没有在意仇继的动向。
南宫潇潇有些无语地叹了口气,剑指一挥,插在仇继面前的银剑像是有了感应似的,旋转着浮在了空中。
你们这些人族啊……居然连正事都忘了。
事实上,如果真的是大敌当前,楚淑菀是不会不顾大局跟仇璇玑较劲的,她又不是二十几岁的小姑娘。
实在是现在这个‘大敌’过于没有排面,在座的人族有一个重霄天权、两个涅槃,妖族也有一个灵寂。
而仇继呢?主修没啥杀伤力的幻术也就算了,虽然是涅槃境,但却只有一根筋骨是淬炼过的。
说人话就是……他才刚入涅槃,太弱了。
这就是完全十零开,不知道怎么输的局面。
当然,这个结论是在抛开某个黑袍人不谈的情况下才能成立。
她们此行的目的也根本不是为了仇继这种小角色……不过让他就这样直接离开,显然是不太可能。
南宫潇潇见几人都没什么表示,只得默默当起了最卑微的工具人,操控着银剑想要给仇继最后一击。
仇继眼睁睁看着那柄银剑朝着自己飞来,慌忙之下,连忙运转灵力创造出了一个自己的幻想分身。
然而,无论他多么的使用障眼法,那柄银剑却像是永远都能找到他的真身一般,压根就不管那些幻想。
这就是主修幻术的弱点,一旦修为弱于对方,引以为傲的幻术也不过是一张并不坚韧的纸张,一碰就碎。
银剑在空中化为一道银白丝线,风浪声呼呼作响,直奔仇继而去。
只听到‘轰’的一声,仇继四周烟尘炸起。
半空中,南宫潇潇柳眉倒竖,心中略感诧异,她并不觉得自己会失手,但这阵粉尘爆炸后飞出去的银剑,明显没有命中的手感。
一个小小的幻术修士,凭什么能躲开?
但很快,南宫潇潇的疑惑就被解开了。
并非是‘躲开’,而是被‘当下’。
挡下的人还不是仇继。
烟尘被夜风吹散,黑雾环绕的半透明护罩,牢牢地将那柄银剑抵御在外。
仇继瘫坐在护罩中央,目光有些发怔,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老逵神色一凛,在场境界最高的他,自然察觉到了这股灵力的来源,眯眼投去了视线。
“呵呵,你们不能杀他。”
黑袍人捂着胸口站了起来,声音还尚且有些嘶哑,但却已经脱去了方才的油枯灯尽。
“不让杀,难不成你还要护他?他刚才可是阴了你哎。”南宫潇潇笑盈盈地说着,完全是一副挑事儿的模样。
黑袍人瞥了小乘黄一眼,抬起的五指猛然一握。
轰——
浓郁的黑雾缭绕,原先罩着仇继的黑色护罩,内壁生出了许多漆黑的圆锥。
仇继眼神一呆,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出声:
“不——”
不等仇继把话说完,黑色的护罩倏地一声,缩成了人形大小。
噗嗤——
数道贯穿声响起,好似水果被强行挤爆了一般,血汁飞溅,在地面留下了一滩黑血。
仇继的的瞳孔渐渐失去了焦点,伴随着黑色护罩散去,他的身体也倒在了地上,再无声息。
做完这一切,黑袍人收回了视线,扫视了一眼早已准备好开战的几人,风轻云淡地说道:
“本座刚刚取回三魂,实力的确尚未完全恢复。尽管如此,也已经不是一介天权期的重霄境就能够压制的。
许守靖,本座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劝你趁早放弃,我在玉凉洲的事情已经办完,速速离去,我不会为难你们。”
许守靖叹了口气,正打算说什么,楚淑菀上前一步把他护在了身后:
“靖儿,这种层次的斗法你插不上手,老老实实在一旁看着吧。”
许守靖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他紧握着腰间长刀往后退开,眉头紧蹙,似乎陷入了沉思。
黑袍人看着四人身上的灵力涌发,好像随时随地都能跟自己开战似的。他叹了口气,却是沉声道:
“想法不错,利用仇继来削减本座的战力,我现在确实也受到了限制……可你们要明白,无论怎么削弱我,你们本身的修为不足以战胜我。
这是最后的通牒,如果还要执迷不悟,即便你们跟许守靖有关系,本座也不会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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