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课过后,盛纮派人来家塾,请卫辰去厅堂用饭。
令卫辰有些意外的是,老师庄钧没来,好友盛长柏也不在,厅堂上仅有卫辰和盛纮两人而已。
而且这次的膳食并非汴京本地常见的菜肴,而是以鲜香酥嫩的江宁菜为主,最多的就是各种水产河鲜烹制的菜肴。
雨花凤尾虾、蟹粉炖鸡孚、炖生敲、葫芦美人肝……,无不完美地诠释了江宁菜注重的“七滋七味”。
卫辰北上数月,许久没有尝到家乡的江宁菜,很快就倾倒在眼前菜肴的鲜香之中。
这顿饭本来就是盛纮为了款待卫辰精心安排的,见卫辰吃得赞不绝口,盛纮也是颇为自得。
他笑着捻了捻颔下短须,又叫人开了一坛琥珀贡酒,与卫辰对饮起来。
几盅小酒下肚,两人之间的那一丝由于年龄、身份带来的尴尬消失不见,感情也亲近了许久,可见吃吃喝喝确实是增进感情的不二法门。
“寺中清苦,贤侄多吃些。”
盛纮笑吟吟地夹起一块鱼肉放在卫辰碗中,语气好似闲聊地问道:“听闻江南府学风气败坏,生员多喜狎妓,夜宿青楼,甚至让妓女着男装潜入学舍,可有此事?”
卫辰称谢过后,缓声道:“平日文会雅集上,确实常有三两歌妓作陪,不过小侄年纪小,倒是不曾考虑过这些。”
盛纮肃然地点了点头:“你年纪小,正是爱慕女子的时候,但须知色字头上一把刀,对待那些青楼女子,逢场作戏倒是无妨,切不可动了真情,深陷其中。
譬如那宁远侯府的顾二郎,流连秦楼楚馆之间,汴京哪个青楼不知他的名字?旁人或许会称道一声风流倜傥,但到了论亲之时,家风严谨的官宦人家自会另有计较。”
“叔父教训得是,小侄记住了。”
卫辰俯首受教,心里却是颇感好笑,这番话说得是不错,可从盛纮口中说出来,怎么就这么没有说服力呢?
“说到这嫁娶之事,如今汴京城中,各家论亲之时,贪羡陪嫁彩礼之事屡见不鲜,全然不知求娶女子当以贤良淑德为重,单以家世门第量人,实在是败坏世风。
我观这汴京城中许多桩婚事,但凡贪慕女家陪嫁而结亲者,多有妻子轻慢舅姑之事,闹得家宅不宁,名声扫地,事后还要为人耻笑。”
盛纮看向卫辰,语气颇为感慨道:“蔡君谟曾言,娶妇何谓,欲以传嗣,岂是为财。此言甚是有理。贤侄日后若是娶妻,当寻一位门当户对的良人,能甘愿陪你勤俭度日即可,切莫仅以陪嫁多寡而妄生取妻之念。”
听了盛纮这番话,卫辰不由想到了会试放榜后那些好似拍卖竞价一般争自己为婿的豪奢人家,心里颇有感触。
卫辰当然明白,以盛纮为人处事的风格,肯定不会平白无故对自己推心置腹地说这些话,至于他到底是何用意,卫辰心里大概也有些数。
若是放在以往,卫辰自是不屑盛纮这等做派,不过今日早课之后,卫辰的心态变化颇大,为了日后的幸福着想,即便只是表面功夫,也很有必要和盛纮处好关系。
况且无论如何,盛纮都是以一个长辈的立场来提点卫辰,于情于理卫辰都应该虚心接受,并且予以感谢。
当下卫辰将快子搁下,起身走到桌旁对盛纮一揖道:“承蒙叔父不弃,赠此金玉良言,小侄感激不尽,定然铭记在心。”
盛纮见卫辰如此上道,不由欣慰地抚了抚须,上前将卫辰扶起,亲热道:“我与贤侄相识多年,早已不把你当作外人,方才说这些家长里短,也只是一时兴起,贤侄记在心底就好,何必言谢?坐下用饭吧,一会儿饭菜凉了可不好吃了。”
“是,叔父。”
卫辰依言坐下,将自己面前的酒盅斟满酒,敬了盛纮一杯后,又继续一边享用桌上的美食,一边与盛纮说些逸闻趣事,二人之间的关系又亲近了几分。
待到饭吃得差不多了,盛家的女使上来收拾,卫辰也准备告辞,这时,突然听外头来报:“老爷,柳大人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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