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昨天值了夜班,今天就可以休息了。
倒也不困,值夜班还是能睡觉的,只是预防病人出事,或者临时有急诊。
好在昨晚风平浪静,是个好兆头,也让他睡了个好觉。
看着到处都是鞭炮渣滓,还有穿着新棉袄、新褂子到处跑的孩子,李源脸上露出了笑容。
相比于四九城这两年的新年,大庆的新年要热闹的多。
四九城这两年过年,别的地方李源不清楚,兴许大院里会好些,但胡同四合院里,大都是沉闷的。
连厂甸市场都停了。
厂甸市场的庙会打乾隆年间就开始了,每年正月初一到十六都会在那搭棚列肆,张灯结采,锣鼓喧天,热闹非凡,几乎没停歇过,这两年却停了,可想而知情况之恶劣……
但大庆不一样,这边的物资要丰富的多,好些四九城有钱有票都难弄到的东西,譬如肉、鸡、鱼等,这里人想想法子总能弄到些。
有本事的弄的多些,普通人弄到少些,但总归能买到。
大庆是幸运的,东北其他地方担负着支援关内的任务,要交繁重的公粮,物资可能没那么丰盛。
但大庆因为发现了大型油田,大庆会战是国家级重点工程,所以非但不用对关内输血支援,还接收了不少物资。
所以其他地方要等到明年情况大为好转后才重新热闹起来的新年,大庆提前一年就热闹了。
好啊,最难的三年,总算熬过去了。
不知怎地,李源心里有种酸楚之后又喜极的感觉。
尽管这三年他吃用都不差,但整个大环境都成那样了,心里也是不落忍……
如今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大家度过难关了。
今后虽然还是难,可至少再也不会像过去这三年那么难了……
回宿舍的路上,一路上不断有人跟他问候,欢声笑语一片,李源都笑眯眯的回应。
一大早,就不断有人放鞭炮。
李源回到宿舍时,发现张虎居然在他宿舍门口也挂了一串鞭。
看到李源回来,小家伙高兴坏了,大声道:“李叔,你回来啦?那我要放炮了啊!我爸说了,过年必须得放炮,吉利!”
李源哈哈一笑,道:“成,那你点吧。”
张虎拿出火柴,“嚓”一下点燃捻子,连忙往后退,脚下没留神,摔了个屁墩儿,也不耽搁他连滚带爬的往外蹿。
冬天穿着大棉裤,摔倒一点也不疼。
可要是炮仗崩到身上把新衣裳烧出一个窟窿来,那非得哭死不可。
哭不死,他姐姐也会帮他的。
一阵“噼里啪啦”声后,周围从四九城来的医生都出来看热闹。
郑胜利乐道:“小李,行啊你,这是准备在东北安家了?嘿,要不是你都结婚生儿子了,还真有可能。光到我这打听你情况的,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小李,该准备行李了,回去的日子近了!”
他行礼都打包好了,来时带了一个包,回去的时候准备了三个。
李源笑道:“郑主任,想家了吧?虎子,快去给郑伯伯拜年,郑伯伯可不是小气人。”
郑胜利:“……”
张虎嘿嘿笑着上前鞠躬道:“郑伯伯,新年好!”
李源在一边掏出五毛钱,道:“虎子,这是我的压岁钱,收好了,明年上学买铅笔橡皮……过年压岁钱不能推辞,老话说的好:长者赐,不敢辞。这是规矩,也是礼貌。”
张虎没法子接过压岁钱后,嘴巴一下咧到耳朵根了。
活了小小半辈子,还没拥有过这么多压岁钱过。
之前年景好的时候,他爸爸顶多也就给他五分钱。
郑胜利有些头晕眼花,总觉得血压好像有些高,发生了什么?
五毛钱,什么概念?
四九城扛大个儿的苦力,像阎解成那样的临时工,累死累活干一天也就挣这么多。
但是得明白一件事,这活儿还不是天天有,干一天歇三天的时候多了去了。
郑胜利心中悲凉,他和这孩子都不认识……不过忽然看到对面站在门口晒太阳的张建业,他忽然觉得血压又下去了。
嘿,不能在对头面前落下面子来。
张建业自诩阜外专家,比他这个轧钢厂工人医院的医生高贵多了……
呵呵,高贵你奶奶个腿儿!
郑胜利哈哈笑道:“好好好,过年好!郑伯伯也给压岁钱……”
说着,从兜里掏出了五毛钱,给了张虎。
张虎不敢拿,看向李源,李源点头笑道:“拿着吧,谢谢郑伯伯。”
张虎这才接过来,嘴巴快咧到后脑勺了,没想到跑一趟腿,还发大财了!
等张虎欢天喜地的走后,郑胜利看着李源道:“我看你没咋准备行礼,不给家里带些土产回去?”说着他压低声音道:“趁着天气冷好带,不用担心坏,你不带些肉回去?回去后再想找这么多肉,可没地儿去找了。供给限制,有钱有票都不卖你。”
李源笑道:“郑主任,您准备了多少?”
郑胜利比划了个“六”,不无得意道:“六公斤肉,我花了些钱买的。还有些豆油,东北产大豆,他们的豆油多。咱们那一个月就供应二两,还买不到。另外还买了两张皮子,回去找师傅给孙子弄个皮帽子。小李,你也有儿子了,虽然年轻,也想着些家里。我听说你一直免费给人看病,收点面还都散出去了。一个人的时候行,成家了有孩子了,就不能光想着发扬风格,高风亮节了。”
这年月,做长辈的都愿意给年轻人提供一些意见,有些好心,也有些谈不上好心不好心,单纯喜欢长辈指点的感觉。
但李源领情,他笑道:“成,正好之前村里的大娘、婶子们送了些酱菜什么的,我打包回去带给家人尝尝。”
郑胜利一脸无语,好笑道:“你一个小年轻,原则性倒是比我们老家伙还强……欸,来了来了。”
李源闻言,顺其意转头看去,就见张建业一脸堆笑的走了过来,招呼道:“两位,过年好啊。”
郑胜利打了个哈哈,笑道:“过年好过年好!老张,这次回阜外,该升正高了吧?”
张建业脸上的笑容瞬间一凝,拳头暗暗攥紧,看样子真想给郑胜利脸上来个大鼻窦,最好打出鼻窦炎来……
不过到底忍住了,叹息道:“升什么升啊?家里来信,单位也来信了,说了这边那些莫名其妙的烂事传回京城了,我现在一脑门子的官司。老郑、小李,马上快要回去了,这事儿不解决,我得糟啊。我写了封澄清书,说明那些破事根本不是我干的,和我没关系,希望你们俩能在上面签个名,帮我一把……”
李源微笑道:“张副主任,很抱歉,打小家父就告诫我,什么都能签,就是不能帮人签保证,特别是不能给不熟的人当代保,对不住了。”
说完转身回屋,郑胜利跟在后面道:“小李等等,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事要说。”
看着两人进了宿舍关上门,张建业气的满面通红,他目光再看向其他人,居然个个都往屋里钻。
一群落井下石没人性的畜生!
张建业肺都要炸了,最后看向黄超民的屋,黄超民面无表情的关上了门。
两个人一起落难,总比一个人倒霉强!
……
PS:万字更新,求一回月票。
https://zerifeisheng.com/book/54786/26801623_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