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左营副统领,叹息说道:“咱们的将士,军纪严明,镇守边境多年,这四千人……至少能回来三千!可惜玄天观的诸位,初来乍到,对局面可不明朗,撤退之下,难免混乱,全部折在前线,也是有可能的。”
“咱们的将士,极有可能要损失千人,杨录你不放在心上,反倒是珍惜起那区区百来人了?”
就在此刻,却有一人,冷笑出声,讥讽左营副统领杨录。
如果按照正常走向,刚才杨录那番话,大概是从陆万口中说出来的。
此人真正想要讥讽的,明显是陆万!
“杨某只是觉得,玄天观如今势弱,折损百人,可几乎算是全军覆没啦。”杨录缓缓说道:“玄天观的援兵,初到第七山,不到一日,全军覆没,此事要是传出去,岂不招人耻笑?一千三百年道统,名声威严,荡然无存呢……”
“这也是你能说的?”刚才那名将领,嗤笑着说道:“玄天观何曾势弱?区区道基,昨日初来乍到,可是让咱们大统领,都要上前赔罪来着!”
“哎呀,说来也是。”杨录又出声说道:“想必以玄天观的底蕴,死这百来人,不值一提,回头再调来一批也就是了,反正都是附属势力,人命也不值钱!”
“原以为此番援兵,是玄天观的高人前者,人杰精英,未想都是弃子,无关紧要。”
另一名将领,这般说来,笑声愈发大了。
其余将领,神色复杂,都未有言语。
“听说那头白猿妖物……哦,玄天观的白右使……”杨录笑着说道:“陆左使,可要看着它,葬身前线啦,不知能否回去,向玄天掌教交差?”
“……”
陆万面无表情,目光扫了过去,落在了袁利的脸上。
袁利嘴角的笑意,一闪而过,又不由得叹息道:“局面如此,袁某也不能为了白右使一个,派兵前往罢?”
“所以袁大统领,已经打定决心,不愿出兵啦?”
“还请谅解。”
“既然如此,那陆某便也只好,在第七山城,共同镇守了。”
“……”
袁利大统领为之一怔。
包括杨录,以及刚才那名将领,都为之一震。
不是说,这小子具备铸鼎战力,心高气傲吗?
正常来说,他不是应该仗着自己战力出众,然后挥袖而去,孤身一人,杀向前线?
——
昨日夜里。
袁利大统领认为,从铁翅神鹰一事,可以推断得出来一些事情。
例如陆万此人,在铁翅神鹰来袭之后,不到三十息,便立即出手,斩杀鹰王。
也许是他年少热血,更喜欢人前显圣。
也许是他觉得,随行之人,都是奉玄天观之命,不愿意白白看着他们死在铁翅神鹰之下,故而立即出手。
但不管是哪一点,都可以确认,面临此事,陆万绝不会坐视。
“他若是年少热血,喜欢人前显圣,那么兽潮来犯,他必然要亲自上阵,在万众之前,显露神威。”
“他若是在意玄天观这一批随行之人,那么也不会坐视不理,定会前去营救。”
“玄天观总共也就来了百多人,在军营当中留下了三十余人,有一百二人,已南去巡山。”
“他不会坐视这些人,死在第一场兽潮之下。”
“否则传出去,玄天观派人前来协助第七军,结果在第一场兽潮,就几乎全都死尽,岂不成了笑柄?”
“从各方消息上来看,这小子极为在意玄天观的名声。”
“所以这一步,必然是不会错的。”
“明日我等固守不出,他必然孤身犯险。”
“不守军令,擅自出击,事后那玄天掌教,更无法问罪……甚至是镇阳王府,若是足够强势,会反过来问罪玄天观!”
“此事,就这么定了!”
——
昨夜袁利大统领一番筹谋,音犹在耳。
此事就这么定了!
可人家完全不配合!
不对,人家是过于配合,共同镇守第七山城,放弃了前线那百余人。
这让袁利大统领,都怔住了。
但下一刻,他又迟疑道:“那百余人?”
陆万摇了摇头,说道:“大乾将士,此番恐怕要折损千人之众,大统领都能忍痛舍得,我这百余人,岂能坏了大局?”
袁利大统领又低声道:“其实若有强者为首,带领一队精兵,也未尝不能接应回来。”
陆万再度摇头,说道:“留守城中,才是上策,军中精锐,才能展现出更大的本事,镇守边疆。”
他抬起手来,叹道:“我岂能因为玄天观这百来号人,又让城中这一队精锐去犯险?若是又折了这队精兵,于心何忍?”
帐内气氛有些不对。
众人面面相觑。
名为楚舟的青年将领,微微皱眉。
他能看得出来,一开始玄天观的陆尊者,是想要前去营救的。
但大统领打定主意,镇守不出。
最后陆尊者决意放弃这百余人。
因此,楚舟心里也不大看得上这位陆尊者,但想起自身也是如此,又有些自嘲。
但就在他分神之际,怎么倏忽之间,场面就转过来了?
如今是陆尊者,决意不出,要镇守第七山城?
袁利大统领正在劝说,去营救玄天观这百余人?
甚至动用精兵,前去接应?
玄天观的主事之人,显然已经放弃他自家的人手,怎么这袁利大统领比陆尊者还要急着救人?
而袁利心中,没有办法不急。
这么大阵仗,是先生的手笔。
此番若不能逼陆万出战,怎能得手?
若不能得手,先生平白调动这么大的阵仗,岂非要降罪下来?
都怪杨录,逼得太急,压得太狠,让这陆万心生怯惧,不敢孤身出战!
早就应该暗示,可以派遣精兵,跟随陆万,去营救玄天观众人。
如此一来,陆万大约就愿意去往前线了。
现在陆万心中惧意升起,便不好劝说了。
而且在营帐之中,陆万既然说了要放弃前线,如今再来反口,怕也丢了脸面。
“这个杨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袁利心中暗骂道:“还提及第七山城的大阵,能勾连二十四山,固若金汤,安稳无忧,让他更加决心要窝在第七山城……等等,这话是我说的?算了……”
他正犹豫着,该用什么办法,让陆万主动出战。
先前把话说得太死,现在若是用军令,指定陆万出战,就过于刻意了。
更重要的是,他强令陆万出战,事后玄天掌教到来,必然问罪。
其实他前后的态度,有些不同,诸般迟疑,甚是矛盾,只因为心中依然还抱有一些想法……
等诸事过去之后,他依然可以保住朝廷将领的身份,不用逃窜至南部群山,在那荒野之地求存。
他心中念头颇多,正在斟酌言语,却听得陆万的声音传来。
“袁利大统领,久坐山城,还能与铸鼎级数的大妖,一战否?”
“嗯?”
袁利不由得一怔,旋即深吸口气,应道:“自然能战!”
“不可!”
杨录连忙起身,说道:“一尊铸鼎的大妖,不可能同时驱使十二路妖兵!前线即便没有炼神境妖王出没,至少也有两头铸鼎大妖!即便三头铸鼎大妖,也说不定……”
陆万目光朝着杨录看了一眼,叹息说道:“也是,大统领乃是这第七山的最高统领,岂能与我一同犯险?你应该坐镇军中,不容出错!”
“不!”
袁利沉声说道:“听闻陆尊者,有斩杀铸鼎之本领!你我合力,纵然不能斩杀兽潮的源头,也应该可以从容归来!”
陆万沉默了下来,说道:“外界传言有误,我本事低微,怕误了袁大统领的性命。”
袁利神色肃然,说道:“袁某愿意舍命相陪,纵然战死沙场,也是无妨……只要能击杀铸鼎大妖,散去兽潮,救下前线的诸位将士!”
陆万闻言,露出敬意,却又踌躇不定。
“袁大统领不但修为高深,镇守边境多年,战场经验丰富,又有这朝廷赐予的‘上等法器战甲’,大概是无妨的!”
“只可惜,玄天观已然势弱,我修为又浅,不具备上等法器战甲,怕是在兽潮之中,撑不过一刻钟,就要战死。”
“我死无妨,可却拖了大统领的后腿,教你孤立无援,如何是好?”
陆万想了想,摇头说道:“若是如此,还是不要出战了。”
“……”
袁利当场卸甲,摘下头盔,肃然说道:“这一副甲胄,今日由你穿戴!”
杨录等人正要劝诫。
却听得袁利大喝一声。
“今日陆万尊者,甘冒大险,与我合力,斩杀铸鼎大妖,瓦解兽潮!”
“他以道基之境,尚且有心要力挽狂澜,莫非我袁利,便是贪生怕死之辈?”
他昂然说道:“尔等留守第七山城,好生镇守!我与陆万兄弟,并肩作战!”
陆万深深看了袁利一眼。
这番话,却又把自己架到了“力挽狂澜”的层次上面。
又用“贪生怕死”,断了自己的退路。
一声兄弟,并肩作战!
又赠送上等法器战甲这等保命之物!
即便自己战死沙场,这位袁利大统领,也可以抹除他的嫌疑了。
同理,如果袁利死在前线,也没有人怀疑甘冒大险的陆万兄弟罢?
“走!”
陆万起身来,说道:“你我兄弟,今日同上战场,瓦解兽潮,力挽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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