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黑夫一起打谷的,是他的弟弟惊,惊16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半年时间,竟又高了几寸。惊在去年被黑夫激励过后,也变懂事了不少,过去几个月里,他被黑夫安排,去乡里学读书识字,为明年开春进入学室做弟子做准备,听说在乡邑里十分勤勉,已经能够写出完整的句子了,只有在农忙时候,他才回家帮忙。
黑夫之所以要做秦吏,也有部分原因是为了让惊入弟子籍,免除兵役,逃避秦楚大战。可现如今出了那档子事,他还真有点吃不准,自己这官还能不能保住,即便保住了,听说县右尉很快就要调走,没了靠山,黑夫在尉官体系里,就不太好混了。
“鸡蛋不能全放我这一个篮子里,秦律太严了,为免我有一天犯事被罢官,惊还得有其他出路才行……”
黑夫一边想着,一边坐到衷身旁,听着伯兄和邻居农人谈天说地,这一年来,随着他们家日益兴旺,大哥也不再是过去讷讷的样子,反倒因为为人忠厚,颇得邻人拥护,当然,或许也有畏惧黑夫,刻意讨好的成分在里面。
见此情形,黑夫不由心生一策!
……
忙活了几天后,田里曾经满满当当的稻穗消失不见,只剩下割得短短的茬子,孤零零地留在水田里。
至此,黑夫他们家的稻田、粟地全部收完。对了,还有春天时种下的十多亩甘蔗,长势很旺,不过它们要到入冬才收,那时候才是甘蔗最甜的时候。
收完谷子后,农活却并未就此结束,谷子挑回家里,还得连夜将它们都摊在宽大的竹篾上,确保谷子通风,晒下湿气,免得发霉。中途还会要不断耙子在面上翻拨,把谷子翻面,促进风干。
到了第二天,就可以放在艳阳下暴晒了——官府可不收湿谷,而且收租时量的是体积,不是重量,以免谷子干湿不一,造成不公。
这时候的谷子,还夹杂着大量的杂质、谷皮、破壳,得一一除去才行。
筛是筛不完的,黑夫发现,自家是用晒干的大芭蕉叶当做扇子,力量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轻,要刚好把轻的杂质吹去,只留下饱满的谷粒。
百无聊赖地扇着扇子,黑夫心想:“待到明年,还可以让姊丈做个手摇的风车,那东西不仅是风谷利器,在舂谷子时也派得上用场。”
一路看下来,黑夫才发现,这时代生产力实在是太落后了,别说耕种时了,就收获的过程中,在他这种农活外行人眼里,几乎每个步骤,都有很多能够改进的地方。
与此同时,黑夫还从里监门家里借来了量体积用的“石”,其实就是一个中空的大木桶,将各亩收上来的干燥的谷子一股脑倒进去,一番计算后,那一百亩用老法子施肥的粟,每亩果然还是只产了2石不到。
而使用了堆肥肥料来施粪的一百亩“试验田”,因为黑夫不放心,又选了十多亩收上来的粟一一称量后,发现果然如衷前几天所说的,亩产接近3石……
“粟种一致,原本的土地也相邻,浇水锄草,也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差别,就是用的肥不同。如此说来,堆肥沤肥,果然比新鲜的粪尿更有成效!”拍着满满一石粟,黑夫说道。
不仅结果如此,衷也回忆了他照料田地的过程,施了堆肥沤肥的庄稼,的确长得更加肥美,结穗也明显更多。那些开春时嘲笑他们家堆屎尿来玩的那几个老农,这几天都在啧啧称奇呢,还想方设法跟衷打听他种地的秘诀。
“聪明点的老农,已经猜出来缘由了吧,明年开春肯定会效仿,这个秘密,也就不是秘密了。”
但黑夫却一点都不担心,笑道:“我腿上已经痊愈,必须去亭里复任了。这样,明天就是去乡邑交租的日子,我便与伯兄一同出门,正好与你一起,见见云梦乡的田部佐。”
这时候,黑夫他大嫂路过,奇怪地问道:“往年交租,都是乡里的小吏经手,这次为何非要去见田部佐?”
衷则明白过来了:“仲弟,你莫不是想将堆肥之法告知田部佐,让他帮忙献给官府?能让每亩产量增加如此之多的法子,的确是农稼利器啊,吾家不能藏私……”
大哥还是太老实了啊,黑夫笑了起来:“伯兄,不是我献,是你去献!此事若成,伯兄定能受赏,说不准,官府还会赐你一官半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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