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为代北云中、雁门、代三郡,从云中至头曼城,皆为草原,无山隘之阻,当以车骑为主,牵制匈奴单于,待上郡主力渡河,与之一同与匈奴决战!”
“其三为北地、陇西,两郡离贺兰最近,陇西可顺河而下,再阻青山峡,北地则以昫衍为据点,步步为营,不断向西靠近河畔,再与陇西军会合,共夺贺兰!”
“如此,则匈奴河南、北假皆可定也!”
打匈奴,不分兵不行,算算从陇西到代郡的距离就知道了。
“横跨两千里的战线……”
哪怕是灭楚之战,战场也仅是局限在淮南淮北,千里之间。
“也只有统一的帝国,才有决心和能力,打这样一场战争吧!”
之后,便是议定三个主要战场的兵力、民夫分配情况,一般来说,兵卒从边郡出,民夫从内地征调。
上郡乃主要出兵方向,兵卒加民夫,一比一的比例,凑出了15万人,以羌瘣为主将,冯劫为裨将。
代北乃侧翼,蒙恬为裨将,将10万人,王离为都尉,只能指挥1万人。
听闻此言,王离不由露出了些许失望之色。
陇西、北地为边角战场,李信、黑夫各为裨将,李信将4万人,黑夫将3万人。
“臣领命!”
黑夫起身受命,随即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
这个细节却被秦始皇觉察到了,他便问道:“黑夫为何面带喜色?”
黑夫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应道:“臣生怕陛下给我太多人马……“
一直默默细听的公子扶苏面露惊异,秦始皇则感到好笑:“哦?其他将军,都只会嫌分到的兵马太少,难以立功,卿为何喜少惧多?”
黑夫道:“诸将能否,各有等差,有主将之才,有裨将之才,有都尉之才,有千夫、百人、什伍之才。臣自问并非兵学奇才,中人之姿而已,只能在战场上边打边学,相信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好歹从屯长做到别部司马,所率兵卒从五十人到三千人。”
“十月时率八千之众出塞,侥幸无失。当时已发觉,我昔日带三千人,尚觉轻松,将万余人,则勉强胜任,数万人,恐有些吃力。如今臣虽经塞外沙场历练,仍不过是能将数万之才,若陛下交太多人马到我手中,恐难以驾驭,坏了国事。”
听闻此言,有多年领兵经验的羌瘣不由赞道:“黑夫有自知之明。”的确,带兵的能耐,是得慢慢锻炼的,从未闻有生而能将数十万人者。
李信也大为动容,叹道:“信昔日若能有北地郡尉的自知之明,也不至于用将数万人的法子,来统帅二十万人,结果丧师失地。”
冯劫颔首,心里却有些不屑。
至于得到都尉之职,却尤嫌不足的王离则有些尴尬。
这是在皇帝面前当面承认自己的不足,公子扶苏,亦不由多看了黑夫两眼,对他的印象略有改观。
“荀子曰,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
“这道理谁都懂,但能承认自己是驽马的人,却不多。”
曾经在扶苏看来,黑夫此人,和李斯很像。
他们都是荆楚之人,却跻身于秦的朝堂体制,既会揣摩皇帝的心思,提出让父皇高兴的点子,但又有些本事,能对国事建言献策。
但今天,黑夫却又让扶苏发觉了他与李斯的不同之处。
李斯绝不会表现自己的弱点,对过去做楚国小吏的卑微之境闭口不提,对自己服侍吕不韦的那段旧事也忌讳莫深。
而黑夫则不然,他纵然身居高位,也没有忙着更名改姓,依然用着黔首时的“黑夫”之名,至今连氏都没有。就好像他不以自己的卑微出身为耻,反以为荣一般,而对自己的局限,也不羞于承认。
“难怪父皇如此喜欢他,或是因为黑夫为人做事,能让人感到一些赤诚吧……”
扶苏看向秦始皇,而此刻,秦始皇却因为黑夫这一席话,做出了一个决定。
“诸军各有监军,使御史大夫冯去疾监上郡军,少府丞章邯监代北军,中郎将蒙毅监陇西军……“
他看向了儿子:“公子扶苏,监北地军!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说得好啊!公子文质,使为监军,随北地攻匈奴,见一见征战之苦,也学一学黑夫郡尉的自砺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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